我是怎樣誘騙漂亮女孩的  轉

我和陳芳是在一次朋友的婚禮上認識的,那天她是新娘的伴娘,當我第一次看到她時我頭就開始發暈,我沒有見過這麼讓我驚訝的女子,她雖然打扮平常,但卻異常清純美麗,當她陪著新娘走下車時,我這個負責給婚禮拍照的人幾乎被她的魅力驚呆了,我想和我一樣有這種感覺的人也不在少數。




  那一刻我幾乎忘了給新娘照相。





  在那一刻我突然下定決心要追到這個姑娘,我認為自己終於找到可以結婚的對象了。於是我在給新娘拍照的空兒給她照了數個特寫,我這種行為並沒有被其他人察覺,但她卻不可能不知道我這種有意的行為,於是當我想再繼續給她拍照時她就設法躲避了,她那一陣肯定從我反常的舉動中得知我那種心思。





  婚禮舉行得很熱烈,我四處給客人照相,當然兩位新人是主要目標,然而我此時的心思全在伴娘身上,對自己的任務反而不是很認真了。我那時突然產生了強烈的渴求,希望就在當時認識這個女孩,那時我幾乎一分鐘都不願等了,於是我特意把我的好朋友——酒席主管叫到一邊給他交代。





  「今天找你有點事!」我說。





  「什麼事?」





  「我看上新娘的伴娘了。你給我幫個忙,把她拉到最後再吃席如何?」





  他聽了後對我審視了半天,然後說:「你小子不是不想找女朋友嗎?」





  「我主意改變了,這個女孩我一定要搞到!」





  「你這回看準了?」





  「沒問題!只要把這妞搞到手,我一定加入拳手行列。」





  拳手指的是拳擊手,我們這些朋友把結婚叫做上拳擊台,新郎新娘就是兩位拳手,婚禮的鑼一鳴響,從此兩個人就開始永無休止地拳打腳踢,當然少不了破口大罵,直到某一方落敗下了拳台為止,拳手的日子才算結束。





  我一直在嘲笑那些猴急的朋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上拳台的心態,自己身體沒有鍛煉好就想上台給對方一記重拳,其結果必定是全軍覆沒,沒有一個能吃得住對方細水長流的太極拳法,我那些朋友幾乎都是在一年後就跑到我身邊對我說:「海濤,我真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勸告上了賊船。現在我已是身不由己,有勁沒地方使,那婆娘現在動用了索命梵音,天天在我耳邊念它幾十遍,快要把我的骨頭都念酥了。海濤,快給兄弟出個主意,教我個化解招數,否則我是苦海難渡了。」





  我能給這些可憐的人出什麼主意,我每次送走一個朋友踏上不歸路的時候,我都向他們念三聲「阿彌陀佛!」,並為自己的沒有參加戰鬥而慶幸禱告。但這種自信卻輕而易舉被這樣一個姑娘所打破了。





  我們這些有功之人被安排在最後吃飯。我朋友沒有失言,他安排伴娘與我同席,她正好在我對面。





  我於是在吃飯的時候時常用非常特別的眼神看她,她當然明白我這種眼神的含義,我想她被男孩子這樣注視也不是頭一回了,她很懂得如何應付這種場面。





  在席間她神態自若,與新郎新娘談笑風生,一點沒有因我這種大膽的挑逗而尷尬。此時我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看來要想得到這個女孩的芳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於是我讓自己更放鬆一些,如果我不能在她的面前有一種男人的熱情和執著,那麼她就更不可能對我這個人有什麼深刻印象了。於是我故意在給新娘遞湯的時候手抖了一下,把湯灑了伴娘一身。





 










 





  





 

  • 怎麼這樣?」新娘喊了起來。


      大家也都急忙找餐巾紙遞給伴娘。她似乎沒有任何驚慌,而是非常有風度地對大家笑了笑,表示沒有什麼,然後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時我正故意忙不迭地給她道歉。


      「你的手真準啊!」當我把早已準備好的餐巾紙遞給她的時候,她用開玩笑的口氣說。


      我知道她完全明白事故的內情,她一點也不糊塗。但我必須糊塗,因為在這種大庭廣眾下我至少得給新郎一個面子,不要讓新娘認為新郎的朋友都是一些社會混混。於是我一邊道歉,一邊衝著大家尷尬地傻笑,似乎一切都是偶然的事情。然而我那些朋友並不傻,他們都是身經百戰,什麼場面都見過。當酒席主管私下裡捅我那些朋友,並陰陽怪氣地說一些讓明白人更明白,讓糊塗人更糊塗的話時,我也就只好隨行就市了。


      酒席宴最後成了我和伴娘演主角的一幕鬧劇,大家都開始開我和伴娘的玩笑,諸如有人問:「陳小姐,你看我們這個朋友怎麼樣?很帥吧!要不要考慮考慮?」


      「曹紅燕,你也太沒人情味了!」有人對新娘說,「自己找了個好老公,就忘了自己的階級姐妹,也不幫陳小姐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我們這裡只有關海濤還是個光棍,陳小姐也應該是孤身一人,正好現在我們就著酒菜來把這事定一下。」


      ……


      總之那些在飯桌上足以倒人胃口的噁心話都被那些已經喝的差不多的下三爛朋友全倒了出來,自然我這個肇事者是希望有這個結果,而陳芳則從開始的泰然逐漸便得臉色難看了。


      新娘本來是想掩護一下陳芳,但她因為還沒有過鬧洞房一關,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所以剛開口替陳芳說了兩句話,就被我那些朋友拉到一邊去了,有些甚至還威脅新娘,警告她如果再替伴娘說話,晚上就要好好收拾她。於是一對新人蔫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大家圍攻陳芳,於是不管大的小的都喊著大姐給陳芳敬酒,讓她對我表示好感,那種態勢似乎就想立刻把事情確定下來,即刻成就我和陳芳的好事。


      陳芳始終沒有屈服於這種壓力,她想走,但被一幫喝得正興奮的男人按在座位上根本動彈不得,那種無奈和尷尬我想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夠承受的。但她卻自始至終不吐一句不中聽的話,大部分的時間她就只是說:「請不要開玩笑了!」


      我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等待事情有一個結果,我一邊自得其樂地喝湯吃菜,絲毫沒有被眼前的鬧劇所打攪,我一點都不臉紅,似乎他們所要求的事與我無關,最後當大家實在沒有辦法讓倔強的女孩子服從他們的意志時,於是大家降低了要求,最後喝酒了事


      沒有多久,陳芳的臉變得紅僕僕的,她即便有些酒量也經不起大家折騰,我看到她眼睛開始朦朧,神態有些迷茫起來。最後當我們散席的時候,大家異口同聲地推薦我來做陳芳的護花使者送她回家。



      新娘自然要有所反對,但她的話太沒有份量了,於是有人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我自然就陪陳芳上車。



      「哎!悠著點,不要護花使者當不成成採花大盜了!」我的朋友衝著我大叫,甚至有人到我身邊,對我著耳朵低聲說:「千年等一回,不要把好事敗了!」



      可當車開了以後,我正要對陳芳表示一下關心,問問她感覺如何時,她則只是告訴了司機去的地方後就昏昏沉沉根本就不知道天南地北,在這種情況下我對她說的任何表露真情的話都是對牛彈琴,於是我把她的手抓住,想要撫摩她嫩滑光潔的皮膚,但她把我推開了。然而我還是接觸到她的皮膚,我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有了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那樣美妙,我此時似乎認為這個與我還沒有任何瞭解的女孩子毫無疑問應當是最合適做我妻子的女人

  • 她蜷縮在坐位上閉著眼休養,我就一直盯著她,看她嬌美的臉頰,那時我很純真,對面前這個女子沒有動任何壞念頭,如果動的話,我也許是有機會的。過了片刻,她移動了一下身體,依然沉睡。





      我能這樣單獨與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很有一種成就感,我天真地以為事情非常順利,順利地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在車裡我靜靜地體味這種甜蜜的感覺,直到我扶著她下了車。





      (1):她在路邊搖搖晃晃,似乎依然需要人照顧,我當然很溫柔地對待她,讓她靠在我身上。當我想扶著她往前走時,她忽然蠕動了起來,我以為她感到不舒服,於是把自己的身體轉了過來,試圖查看她的情況,也就在此時,她的臉側了過來,對準我的脖子噴出了積聚在她胃裡的污穢,那事來的是如此突然,我根本無法躲避,於是那帶著酸臭和酒氣的黏糊糊的東西從我的勃頸直灌到肚皮,幾乎是沒有浪費一點。





      我立刻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僵立在路邊,但此時更讓我驚訝的是她搖晃的身體忽然挺立了起來,向後退了一米遠,然後面帶嘲弄的微笑從包裡拿出餐巾紙把嘴擦乾。





      「小流氓,你感覺好嗎?」她用刻薄的語氣問我。





      我僵立在道邊目瞪口呆,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好了?」





      「我根本就沒醉!那點酒能讓我爬下,你也太小瞧人了。」她說。





      「那你為何要裝醉?」





      「我要不裝能報復你在飯桌對我的捉弄嗎?你用湯,我這個。」她指了指我身上的污穢,「我們現在扯平,這樣很公道,對不對?」





      「可——可——這——這——」我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此時懊喪的心情。





      「不用再解釋什麼了!小流氓,你還嫩得很呢!還是回家去學學如何尊重女孩子吧!」說完她對我擺擺手,給我做了個怪象,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我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因為渾身都是陳芳吐給我的污穢,所以我一進宿舍就招來同事的叫喊。





      「你怎麼了?快去洗洗,你身上全是臭味。」





      我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於是只好在秋夜咋寒中跑到水房洗涼水澡,那種難過勁我這輩子都沒有再體會過。當我哆哆嗦嗦上了床,在被子裡打擺子的時候,我對戲弄我的小丫頭恨得咬牙切齒。





      第二天我得了重感冒,發燒快到四十度,在醫院裡直直打了兩個星期的青黴素,直到屁股都打腫了才算緩過勁來。





      我要報復這個狐狸精,我得想辦法讓她對她的這種可惡行為向我道歉。於是我去找我那剛結婚的朋友馮奇。





      馮奇一見我就問我為何不到他這來,問我是否找了媳婦忘了朋友。





      「別提什麼媳婦了!」我氣惱地說,「都是你太太帶的好伴娘!讓我直直在醫院裡打了兩個禮拜的青黴素,我屁股都打腫了,現在還疼呢!」





      「怎麼回事?」馮奇問。





      於是我把事情的過程給他講了一遍。他聽了後哈哈大笑,然後把在臥室裡吹頭髮的新婚妻子叫了出來。





      馮奇的太太對我倒很客氣,並沒有對我那天調戲她的伴娘產生什麼成見。





      「叫我幹嘛?」馮奇太太問。





      「海濤被陳芳給耍了!」馮奇一邊摀住肚子笑,一邊給他太太解釋經過。
  • 我知道就是這個結局!」馮奇太太對我的遭遇一點都不感到驚奇。「陳芳可不是個好惹的主,我對她太清楚了。就我所知許多追她的男孩子都被她耍過,她那腦袋瓜可精明得很。我那天看你想追她,我就想提醒你一聲,可你那時也昏了頭了,根本就不讓我說話。只不過讓陳芳把你治一治對你也有好處,可以讓你以後對女孩子尊重點。」





      馮奇太太一點也不同情我,這讓我感到沮喪。





      「你這朋友也太損了些吧!」馮奇說。





      「這都是好的呢!有一個讓她耍弄得冬天在大街上穿著短褲練跳舞,最後差點被送到精神病院。」





      「奶奶的!」我心裡罵道,「沒想到遇到這麼個主!我要早知道陳芳是這麼個女人,我打死也不會去找她的麻煩。」





      於是我向馮奇夫婦告辭,把來時的主意扔到爪哇國裡去了。





      可事情過了一個星期後就又讓我感到不妙了起來,我的朋友,那天使勁起哄的酒友張志來看我,得知這麼個情況後氣得拍案大怒。





      「你他媽也太沒出息了,我們這些大男人就你還有些骨氣,在女人面前從不丟份,沒想到你也是個熊包。你算是把我們男人的最後一點尊嚴也丟沒了。海濤,你要是不把這口氣找回來,我們可就全都沒指望了!」





      我本來就是一個容易被別人扇乎起來的人,再加上心頭對陳芳的氣一直憋著,所以被張志這樣一說我立馬心潮澎湃。





      「對!我海濤從沒在哪個女子面前這樣丟份,我一定要讓這個丫頭瞧瞧我的厲害。」





      於是我當天就又去找馮奇,向他講明我的意圖,讓他幫我向他太太打聽一下消息。到第二天,馮奇給我打電話說了陳芳的情況。





      陳芳大專畢業後在一所大學圖書館工作。她父親是學校歷史系很有名氣的教授,膝下就她這麼個女兒,所以陳芳一直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很受寵愛。據馮奇太太講陳芳只喜歡捉弄對她有想法的不學無術的男孩子,而對那些有修養、勤奮、上進、穩重的男孩子情有獨鍾。另外馮奇太太還說陳芳現在對她父親的一個學生,一個歷史系研究生很有好感,似乎和那個男孩有那麼個意思,但男孩似乎很害羞,對陳芳的愛慕不知如何啟齒,陳芳雖然知道對方的意思,但一直苦惱對方不能向她挑明,而自己也沒有勇氣主動上門,所以他們的事情就一直這樣拖著,也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感到自己要玩弄陳芳一把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於是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把事情反來倒去想了很多遍,最後我決定做一次人生冒險,我決定去考陳芳父親的研究生,從而開始我復仇計劃的第一步。





      (2):我要考研究生的想法早就有過,只不過一直沒有什麼動力讓我下這個決心。我是學新聞的,對文科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感到陌生,文筆當然是第一流的,學問也是同學中的佼佼者,頭腦肯定是聰明絕頂,記憶力好得沒法說。





      我畢業後在報社混了兩年,因而在社會上認識了不少朋友,各種層次的人都有,但和我關係最密切的是那些下三爛朋友,因為我這人好喝酒,因而常和這些社會地痞混在一起,於是自己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當我下了決心後,我信心十足地開展了工作,沒有多久我即獲得了陳芳父親招考研究生的所有資料,包括考試範圍、複習資料和前幾年考試的考題。

  • 考研說起來似乎很難,其實真正懂得竅門的人就會知道考研要比考大學容易,因為考大學是要考高中初中幾乎所有學過的東西,那知識量可是了不得的。而考研卻是只考五門功課,這五門功課中只有政治和外語是硬工夫,那是全國通考,沒得半點虛假,而其它三門課程則就變通性非常大了,因為專業課是由本專業的導師出題,而且考試範圍一般都只局限在一兩本書裡,考題就那麼幾十道,甚至有些導師在出題的時候把前幾年的考題做隨機組合就出卷子。懂得這些竅門而且摸準導師思路,然後事先把導師可能出的題都答好,在底下背它三五個星期,上場幾乎戰無不勝。





      我是懂得這些竅門的,因為我的一個朋友就是用這種方法用了兩個月的工夫考上了研究生,而且是高分錄取。





      我於是用這種方法開始準備了。此時已經是十一月份,馬上就要到考研的報名時間,距離考試時間也只有三個月了。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要想考上對一般人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這種不容易對我來時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首先我外語不用複習,因為我英語呱呱叫,我可以和老外流利對話,可以聽英語廣播,看英文書籍,我可以用英文寫信,所以英文我放棄複習。政治我一向學得挺好,好的關鍵原因是我對政治中要考的幾門課都很熟悉,只要把手頭北京一個名家出的複習資料看上兩三天,加上我的流利筆頭過關基本沒有問題,於是我就只關心其它三門課的學習了。雖然我不是學歷史出身,但憑著我超凡的記憶力,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讓我擔心的。於是我在報名的那一天毫不猶豫地報了陳芳的父親陳老先生的研究生。





      接下來就是艱苦的學習,我把陳老先生的考題研究了幾十遍,不斷揣摩這位老先生的脾氣,然後給自己列出了長長的考題目錄,幾乎課本中的每一節都照顧到了,我甚至把陳老先生的著作看了不下三五遍,從中瞭解這位先生的思路,於是當我踏上考場的時候,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能夠畢其功於一役。





      外語和政治第一天考,當然我過關肯定沒有問題。從第二天開始就進入了專業課的考試。考卷發下來的時候,我幾乎在教室裡大笑起來,因為考卷上所有的題目對我來說無一漏網,全部是我準備好了的,並背得滾瓜爛熟的東西。於是在三個小時的考試中我用兩個小時就完成了考卷出了考場。接下來的其它兩門專業課也沒有給我找麻煩,當最後一天中午我從考場出來後,我知道自己肯定是陳老先生的弟子了。





      當我坐在路邊的小飯館要了幾碟菜,要了啤酒放鬆自己的時候,我心裡在想陳芳要是知道我成了她父親的研究生她會做何感想,於是我在飯館裡大笑三聲,興奮之中我喝掉了三瓶啤酒。





      報到的那天我心裡很平靜,我交了宿舍鑰匙押金,領到了學生證、醫療卡、校徽、宿舍鑰匙,於是我正式成為大學歷史系的一名研究生了,從此開始與那些作古的東西打上了交道。





      歷史怎麼說呢?我並不討厭這門課程,對於我這個新聞專業畢業的人來說,我對歷史其實是情有獨鍾的,歷史它能讓人明鑒,它能帶給人激情和衝動,更能讓人的思想衝破現世的牢籠,體會人類發展中多姿多彩的文明,歷史是最能夠為哲學提出左證的學科,歷史是所有學科中唯一全部是對的東西,只要是發生的東西,那一定有它發生的理由,那麼一定就應該發生,這是對人類歷史的最好詮釋。





      於是對我這個以學新聞起家的學生來說,歷史確實是我應該攻讀的課程,對我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 研究生宿舍要比本科生要好得多,我和兩位師弟住在一起,叫他們師弟是因為他們都比我小,他們本科畢業直接考了研究生,另外我還有兩個師妹,她們也是本科畢業直接考了研究生。我們五個組成了歷史系新一屆研究生班,但從真正意義上講,只有我的師妹鐘慧與我同師一門,其他三位都師從其他的導師。





      鐘慧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年齡只有二十二歲,但從面象上看就像只有十六七歲。當我們大家見面了後我立刻有了師兄的感覺,於是我這個二十六歲的人立刻大方地請大家到餐廳吃了一頓,然後,在歌廳勁歌狂舞。在歌廳裡,四個年輕人都跳得很起勁,只有我一個人默默坐在椅子上想心事。





      此時我突然有個感覺,覺得自己做事有些荒唐,我突然問自己為何要走這一步,表面上似乎是因為被一個女孩子捉弄了一番,心裡不平衡,但如果僅僅是因為捉弄我哪有那麼大的勁頭耗神費力去考研究生,報復陳芳其實是我欺騙自己的一個借口而已,從心裡來說我是想得到陳芳的心,想要娶這個女子為妻,但這種感覺是在我骨子裡的東西,是我所有行為的真正動機。





      (3):一會鐘慧跑到我身邊,問我為何不跳舞。我笑了笑,說:「跳舞是你們這些毛孩子的事,我已經老了!」





      「你多大呀!不就比我們大兩三歲麼?」鐘慧說。





      「是啊!就這兩三歲就決定我和你們的差距,決定了我有社會經驗,而你們卻是個不懂得時世艱難的毛孩子。」





      「別說的那麼懸乎好不好!似乎你已經是七老八十的人。哎!關海濤,他們要去看他們的導師,你去不去看陳老先生?」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不知道我這樣冒然去陳老先生家他會對我有怎樣的印象。」





      「不管有什麼印象你也要去呀,新入學的研究生都要到導師家拜訪自己的導師。」





      「好吧,我們什麼時候去?」





      「明天去吧!」鐘慧說。





      「那你就帶路了。」





      過了一陣我問鐘慧,「你和陳老先生熟嗎?」





      「還可以,我去過陳老先生家幾次。」





      「他家有什麼人?」





      「師母,還有一個女兒。」





      「鐘慧,你說陳老先生會喜歡我這個學生嗎?」我問。





      「應該喜歡吧!陳老先生對學生都是很寬容的。」





      「那師母呢?師母是怎樣的人?」





      「師母人很開朗,性格比較直率,還是很不錯的。」





      「我很怕見老師!」我故意貶低自己,「我在中學時就非常怕老師,見了老師就躲著走。所以我對到導師家去七上八下,心裡很不舒服。哎!你不是說導師還有個女兒嗎?她怎麼樣?不會給我難堪吧!」





      「不會!陳芳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她對導師的學生很熱情,不會給你難堪的。」





      「這我就放心了!」我故意長出了口氣說。





      「鐘慧,你知道我是工作了幾年才考了研究生,不像你們是應屆畢業直接上的,所以我身上有許多壞毛病,我不知道會不會讓導師對我另眼相看。」


  • 不會,你和沈文凱性格很像。」





      「沈文凱?他是什麼人?」





      「他也是導師的研究生,現在上二年級。他就像你這樣不喜歡唱歌跳舞,很穩重、很謙虛。」





      鐘慧的話讓我真感到可笑,因為她把我性格完全搞混了,我其實是一個很不穩重、最喜歡瞎折騰的人,我這幾年與那些下三爛朋友在一起已經成為社會混混這一類人,我常常喝酒、喜歡胡吹爛侃、喜歡游遊蕩蕩,有時還打群架、泡吧,私下搞一些生意等等,總之我如果不是有一張大學文憑,有一個很體面的職業,我肯定是那種容易犯罪的一類人。





      我聽了鐘慧的話笑了笑,沒有表示反對,我猜想自己虛假的形象也許能贏得陳老先生一家的好感。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鐘慧的帶領下去陳老先生的家。陳老先生住在一棟很氣派的住宅樓裡,他們家在樓的四層。當鐘慧在門口按了門鈴以後,我聽到一聲久違但卻很熟悉的聲音,我聽出那是陳芳的聲音。





      門開了,陳芳熟悉的身影在門裡出現,也就在同時,我看到一幅非常滑稽的場面,陳芳看到我楞住了,她不明白鐘慧怎麼會和我這種人混在一起。





      我此時裝著什麼事都不知道、裝著不認識她的樣子對她微笑點頭表示禮貌。





      鐘慧看到陳芳發呆的樣子,以為陳芳看到我這個陌生人感到詫異,於是給陳芳介紹我。





      「陳芳,這是關海濤,是我的師兄,陳老先生的新弟子。今天我們是來特地拜訪陳老先生的。」





      陳芳此時才算是緩過勁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那一刻有些失態,於是立刻變了個臉色,一副好客禮貌的笑容,然後招呼我們進屋。





      我進了客廳,立刻感到一股書香氣息撲面而來,那種知識瀰漫的氣息中似乎連灰塵都帶著文化的痕跡。





      進門後鐘慧被陳芳急急拉到自己的房間去了,我猜想陳芳是去向鐘慧打聽什麼了吧!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神態故意裝得很靦腆,拘謹之中透出膽怯。陳老先生從書房出來了,見到我很是高興,他立刻招呼女兒給我端茶倒水,陳芳被陳老先生喊了兩聲才懶洋洋地從自己屋裡出來,她對伺候我表現出一種難以言狀的厭煩,似乎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她把杯子放在我面前的時候,動作極其僵硬,杯子撞擊玻璃茶几的聲音似乎把陳老先生嚇了一跳。





      她回自己房間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絲毫不為她的態度所煩惱,我在微笑中對她招待我表示謝意,因為我早料到她會給我的這種態度。





      師母出來了,師母就像鐘慧給我形容的樣子,她很爽朗、客氣,師母給我削了個蘋果,我感到受寵若驚,連聲說謝謝。





      我和陳老先生的談話很平淡,他問了我一些情況,我很謙恭地回答,極力保持一種晚輩對長輩的尊敬,當然陳老先生對我也是非常和藹的,同時還帶有對他弟子的關心之意。

  • 一陣,鐘慧從陳芳的屋裡出來,臉上帶著怪異的神態很隨便地坐在陳老先生旁邊的沙發上。我們繼續聊了一會,然後就在鐘慧的提議下離開了。





      鐘慧一下樓就用很怪異的口氣問我是否認識陳芳,我撒謊說不認識。





      「可陳芳似乎認識你,她一個勁問我為什麼把你帶到家裡去了,她一直埋怨我。」





      我一看裝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撒謊說:「我和陳老先生的女兒前幾天在圖書館為借書發生過一點不愉快,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她。她還問了你什麼?」





      「她問我你怎麼會報考她父親的研究生,她對你上研究生似乎很吃驚。」





      我暗自可笑,我想陳芳此時肯定在挖空心思揣度我突然出現在她生活中的用意。





      「是嘛!真奇怪!」我對鐘慧說,「陳老先生的女兒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你看出來了?」鐘慧問。





      「那當然!她能因為那樣一件小事就對我記仇讓人不可思議。她這人心眼一定很小。」





      「怎麼會呢?陳芳可開朗了,很少和別人計較什麼。」





      「我看不見得!她對我不就很計較麼?」





      鐘慧沉思了一下,說:「我想你可能上次把她氣惱了,否則她不會這樣。」





      「也許吧!」我隨聲附和。





      (4):一個星期後,我從剛開始上課的緊張中緩過勁來後,於是決定到圖書館去會會陳芳。





      陳芳在三樓的社科閱覽室,我進了大廳,遠遠就看到陳芳正坐在桌子後面給借書的學生登記書卡。





      我並沒有急於上前,而是坐在一張桌子旁邊,看著陳芳的舉動,台子前有七八位學生在等待借書,陳芳和另一位女子都忙忙碌碌,根本就沒時間去瞭解閱覽室內究竟有什麼人。





      我於是耐心等待她們清閒下來。乘這個時間,我從桌上的盒子裡拿出借書的填條,在上面寫了幾句。





      過了大約有二十分鐘,台子前的人才稀疏了一些,我看到陳芳喘了口氣,心情鬆弛了下來,於是我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陳芳,你好!」我語氣乾脆利落,似乎與她很熟的樣子。





      她被我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我,立刻臉色就拉了下來。





      「你——,什麼事。」





      「我想借幾本書。」





      「什麼書?」





      「是這樣——」我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她。「這幾本書你們這裡有沒有?」





      她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立刻發白的臉色就紅了起來。





      我在紙條上寫了這樣的話:對不起,我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她立刻明白我的用意,譏笑地點點頭,然後說:「你要的書我們這裡沒有,有這個書你看不看?」





      她說著在紙條上寫: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小流氓,你幹嘛來了?





      我一點都沒有感到驚奇,而是一邊說一邊繼續在紙條上寫:因為我喜歡你。





      她繼續寫:這裡沒有你喜歡的人。





      我寫:現在可能沒有,但以後會有的。





      她最後寫:你是在白日做夢。





      

  • 我看完輕聲笑了起來,然後說:「沒想到我要找的書一本都沒有。算了吧,那你就給我取本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





      陳芳明白我借這本書來諷刺她,於是她想把我最後的要求也拒絕,但我聲音很大,她猶豫了一下放棄了拒絕我的念頭,在轉身去書庫裡拿書當口,我看到她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似乎有了某個壞主意。





      書拿來了,她接過我的借書證,在書的借條上填上了日期,合上書遞給我。我對她禮貌地點點頭,微笑致意,她也同樣對我微笑,但似乎有某種虛假在裡面。





      回到宿舍後我把書往床上一扔就沒再動它。





      事情過了一個星期,我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寫文章、看書,我那些狐朋狗友也經常到我的宿舍裡來,我們常到學校外的小吃街上喝酒,在我生活中依然充滿過去浪蕩的情調。





      一天我從書桌上看到《傲慢與偏見》,想到書該還了,於是拿了書又到圖書館去,像上次一樣,我又找到陳芳。





      「你不是剛才說但願我以後怎麼怎麼的!」





      「好!我服你了,行了吧!」於是我把書包一背,怒氣衝天地出了閱覽室的門,那一刻我聽到陳芳在我背後哈哈大笑。





      回到宿舍後我開始絞盡腦汁計劃報復的方案,最後我有了個比較穩妥的辦法。





      我打電話給我一個朋友從他手裡要了一張一百元的假幣,他是個喜歡收集此類東西的收藏家,我曾經給過他這種東西,那是我在報社時給一個商家幫忙,他送給我酬勞時夾在裡面的,後來被我發現後就送給了我那個喜歡收集此類東西的朋友,這次我正好可以用到它。





      我又開始到圖書館借書,每次我都找陳芳,她知道上次對我糊弄過,我已經對她有了警惕,所以沒有再冒險捉弄我,但我們彼此就像是陌生人,每次說話不到三句。也可能是因為她覺得上次對我的確過分了些,對我的態度也還算客氣。





      有一天我借了本《論平等》的哲學書後,我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到圖書館去,我一直拖了有兩個多月,然後才去還書。





      「你書過期了!」她這次沒有上次的興奮,而是就事論事。





      「我知道,又是要罰款了吧!」





      「對!」





      「那就把上次你欠我的算上吧!」





      「不行!你上次的錢不夠!」她冷冷地說。





      「怎麼可能?」我故意暴跳如雷,「你這是故意整我!」





      「沒有人整你。你看日期,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不可能。」我接過書仔細看了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頭一垂,無奈地搖著頭,嘴裡小聲咒罵:「媽的!我真是個豬腦子。」





      「還要交多少錢?」





      「二十。」她並沒有對我有任何同情和憐憫,依然是那樣冷冰冰的。





      「不能免了嗎!」我用可憐的語氣問。





      她搖搖頭,說:「不行!」





      我真怕她說可以,因為那樣我的計劃就實現不了了。





      我於是萬般無奈地開始摸自己的口袋,從口袋裡拿出一元和五元的票子,但只有不到十元錢,於是我從錢包裡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她。





  • 沒有零錢,你給我找錢吧!」





      「我找不開!」





      「那我沒辦法!你想辦法了。」





      她見我的確沒有辦法,就把我的鈔票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破綻,於是從自己包裡拿出錢包,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五十,五張十元的鈔票,她把一張五十和三張十元的遞給我,把兩張十元扔進了抽屜,把百元鈔票塞進自己的錢包,然後給我開了張罰款收據。





      我滿臉愁苦地接過罰單,在唉聲歎氣中離開了。





      當天下午,我在下班的路上截住了陳芳。





      「你好!陳芳。」





      陳芳很久沒有聽到我這樣稱呼她了,對我的態度感到好奇。





      「你——什麼事?」





      (5):「我想問問你們那有沒有如何鑒別偽鈔的書。」我說。





      「你什麼意思?」她見我面帶狡詐的笑容,感到我不懷好意。





      「是這樣,我朋友剛告訴我,他前天給我的一百元鈔票是一張偽鈔,我正好今天找給你了。」我臉上依然笑容不止,對她柔聲細語。





      「什麼?」她大驚。急忙把錢包打開,從錢包裡拿出鈔票對著光線鑒別。





      「你仔細看水印,」我小聲說,「裡面的水印頭像很粗糙,很顯然是偽鈔。」





      「你——怎麼敢——?」她提高嗓門想質問我。





      「不要那麼緊張,我不會承認我給了你偽鈔,你也沒有任何辦法證明我給了你偽鈔,所以你就自認倒霉吧!」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恥!」





      「這不都是你教的嗎?你不也曾經故意把借書日期亂添麼?我的行為並不比你差勁多少啊!如果說無恥我們兩個半斤八兩。」





      「你——」她張口結舌。





      「不要太難過!我有個建議,如果你同意陪我吃飯我就把那個假鈔換回來。怎麼樣?交易公平合理吧!」





      「做你的大頭夢去吧!」她恨恨地說,「你等著吧!我總有方法收拾你。」





      「哈哈!」我笑了起來,「歡迎你捉弄我,我一直很欣賞你這種性格,其實自你那天吐了我一身,讓我回去洗了個涼水澡,讓我病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那時我就想你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所以我才考了你父親的研究生來設法獲得你的芳心。所以你看,你的魅力對我來說真是無與倫比。」





      「小流氓,我可告訴你,你別指望我會改變對你的態度。我非常非常討厭你這種不學無術的社會混混,如果你膽敢再靠近我,我會讓我父親把你掃地出門。」

  • 我笑了,我感到陳芳是一個多麼讓我著迷的女子,她生氣的時候比她笑的時候更加可愛。





      「你用什麼理由呢?」我問,「難道是因為我喜歡你嗎?可那並不是什麼罪過呀!要麼就是我曾經調戲過你,可那樣你不覺得會敗壞自己的形象麼?你當時可是靠在我身上吐了我一身呀!」





      陳芳冷笑了起來,說:「你別得意!我要整你就總有辦法。你就等著瞧吧!」說完她趾高氣揚地走了。





      我為了能取得陳老先生的好感,所以盡量裝得很虔誠的樣子去辦公室找陳老先生探討問題,我每次找陳老先生之前總要做一番準備,把要討論的內容列一個大綱,然後找相關的資料,尤其是某些不被人注意的細枝末節,所以當我向陳老先生請教問題的時候,他常常對我某些細緻入微的提問感到驚奇。





      找陳老先生是我博得他信任的第一步。第一,我要給他一個勤學好問印象;第二,我要和他親近起來,然後才能取得他的信任,這樣就可以為我最後的目的打好基礎。





      我接近陳老先生其實在我入學沒有多久就開始了。當我和陳芳相互捉弄的時候,我從來沒有中斷過對陳老先生的接近。這個世界投其所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對年老的知識分子更是如此,這些老年人最喜歡別人恭維他的學識,研讀他的理論,所以在我的書桌上陳老先生的著作是我的飯前飯後必讀的書籍,儘管我對陳老先生的許多觀點並不欣賞,但我依然讓自己去熟悉他的作品。





      學習對我來說從來都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我對學習從來沒有煩惱過,而是感到快樂,我喜歡從書籍中獲得知識來充實自己,讓自己的頭腦更富於幻想、更強大、更有力量,但我從來不會被書本中的東西左右我的頭腦,我有自己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意識,所以即便我有很多社會上下三爛的朋友,喜歡與他們一起放任自流,喜歡粗俗低等的生活節奏,喜歡喝爛酒、打架、狂野,但卻不會讓他們的價值觀左右我的思想。於是我成了個在文明國度和野蠻疆界的夾縫中生存的人,我有文明人的知識和理性,也有野蠻人的狂燥和騷動,在文明的空氣中我是個謙謙君子,在灰暗的世界裡我則是個無賴。





      我喜歡陳芳,這我毫不否認,我夢想娶她為妻,因為她高傲、清純、美麗,最關鍵她有一種不願被人征服的性格,這是我萬分欣賞的個性





      令我遺憾的是我瞭解她這些,但她並不瞭解我的本質,她只看到過我醜陋的一面,看到過我的無恥和骯髒,所以我在她心目中是個下三爛,然而我偉大的、不凡的一面她從來沒有看到,我的深刻思想、不屈的信念和堅強的意志,我的抱負和志向,我的勇敢和果斷,我的正義感和同情心她都沒有看到,所以我感到悲哀。





      我從小就不認為偉人是所有高尚品德的集合體,偉人身上齷齪、醜惡的東西一點都不比貧賤的下等人少,世人總是看到偉人的偉大之處,因而連偉人的醜惡也被忽略了。實際上一個偉人之所以偉大,許多情況下是因為他身上的醜惡比常人要多的緣故,偉人常常能將自己的醜惡變為深刻的思想,並形成理論,於是醜惡就成了高尚的道德。





      所以,陳芳現在看不到我身上的偉大之處,是因為我的醜惡還沒有孵化出燦爛的明珠,我用以蠱惑陳芳靈魂的東西還沒有成熟,所以我還沒有力量。





      陳芳說是要懲罰我,但她似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我自從開學到她家去了一次後再沒有去過,我與陳芳見面也只是在閱覽室而已,我照例挑逗她,給她開玩笑。





      

  • 元旦來臨,研究生們都按照慣例去導師家裡過新年,我和鐘慧自然也不例外。





      我出錢鐘慧跑腿給導師和師母各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導師的是一個數字血壓計,因為陳老先生有高血壓,給師母買了老年人用的電子健身牙刷。





      我和鐘慧進了導師家門後,陳老先生的其他四個弟子已經早到了。他們中就有陳芳鍾情的人沈文凱。





      沈文凱是一個拘謹、靦腆的男孩,人也長得不錯,個頭和我差不多,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他是二年紀的學生,而我是一年級,論年齡我們相差無幾,他有過工作經歷,以前曾是歷史系的學生,畢業後在機關工作幾年又考上了陳老先生的研究生。





      沈文凱是我的情敵,所以我對這個人有一種特殊的關注,我很想知道這個人的個性和想法,我曾試圖接近過他,想要捕捉他的弱點,但他很不屑與我這樣的人交往,對我保持一種冷淡的姿態,所以我就放棄了對他的探究。





      這是一個學究式的人,我心裡想,對付這種人容易也不容易,他缺乏激情、缺乏活力和衝動,所以在愛情的追逐中,這種人往往是失敗者,雖然現在陳芳對我有天大的偏見,但我有辦法來改變這種偏見,因為我在不斷努力,而他則期待陳芳對他火熱,期待用美德的力量來贏得陳芳的欣賞,所以他即便現在跑在我前面,我也不是非常懼怕,因為我所擁有的力量是生命的本能衝動,這種力量是無法阻擋的。





      我故意積極地在陳老先生家裡四處張羅,那種隨意在我一進家門就顯露出來,像我這個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的人對贏得主人的好感是輕車熟路。我一邊幫師母摘菜,一邊和她聊天,開始我問師母一些如何能提高炒菜質量的訣竅,從而抬高師母的成就感。後來我也給師母講我生活中那些逗樂的笑話,諸如我小時侯在回老家時如何偷地裡的西瓜,如何上樹掏喜鵲窩,或是如何下河抓水鴨子的故事,期間也穿插我當記者時看到聽到的滑稽可笑的事情、我的採訪經歷,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那些未曾被暴光的內幕消息,於是師母被我高超的描述和動聽的表達搞得哈哈大笑,那笑聲甚至傳到客廳和書房,連在書房寫東西的陳老先生都感到好奇,因為他很久沒有聽到妻子這樣爽朗的笑聲了。





      此時在陳老先生家裡只有一個人是滿懷憤懣在焦躁中度過,這就是陳芳,她自從我進了門後就一個人躲在自己屋裡不出來,甚至鐘慧叫她都不理。沒有人知道她為何這樣,當然除了我之外。此時我非常快樂,因為我讓陳芳感到不舒服,這是我非常得意的事情





      (6):一會開始上菜了,鐘慧和另一個女孩跑了過來把菜端了出去,我則跑到客廳給涼菜加調料、攪拌。





      「叫陳老先生。」我對鐘慧說,「該吃飯了。」





      於是鐘慧跑到書房把陳老先生拽了出來。





      「還有陳芳呢!」有人說。





      「她病了!」鐘慧說。





      「什麼病?」我問。





      「不知道!她不想吃飯。」





      「嗨!這小丫頭。」我故意不解地說。「看我的手段。」於是我把手中的家什放下,走出門在樓梯口用手機給陳老先生家打了個電話,鐘慧接了電話,我變著嗓子對鐘慧說我要找陳芳,完後我進了家門。




  • 鐘慧立刻去敲陳芳的門,「嗨!陳芳,有你的電話。」





      陳芳當然聽到了電話鈴聲,所以只好開門出來了。她臉色凝重,對我視而不見,我也裝模做樣一幅無所謂的態度。陳芳接了電話自然沒有任何回音,她很納悶。





      「誰來的?」她問鐘慧。





      「一個男的,沒有報姓名。」





      「什麼人這麼無聊!」陳芳嘟囔著放下電話,然後又想回屋。我笑了起來,給鐘慧使了眼色,鐘慧立刻會意,於是拉住陳芳的胳膊把她按在座位上。





      我看事情已經了斷,為了避嫌我離開了桌子,進廚房給師母幫忙去了。





      大家都認為沈文凱和陳芳之間有那麼一種朦朧,所以我給大家這種挑逗他們的機會,我倒想看看他們究竟會有怎樣的表現。





      師母此時正手忙腳亂,她正一邊炒菜、一邊剝蔥。





      「海濤,快來幫我剝蔥!」師母見我進來衝我喊。





      我立刻就服從了師母的指揮,我很樂意有這種感覺,因為我在家裡就是這樣幫母親打下手。母親對我的感覺是那樣溫馨,她去世多年後,我突然在師母身邊又有這種感覺。





      「師母,我覺得你很像我母親。」我大膽地說。





      「什麼?」師母瞪大了眼睛。





      「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我就常常這樣幫她幹活,我現在似乎又有了這種感覺。」我此時的話很真誠,是我的心裡話。





      「你母親過世了?」師母一邊舞動炒菜鏟子一邊驚訝地問。





      「對!已經過世快十年了。」我帶著傷感說。





      「苦命的孩子!」師母似乎有些感動。「你現在家裡還有誰?」





      「我父親,還有個妹妹。」





      「你父親沒有再給你找個媽麼?」師母似乎對這種話題絲毫不避諱。





      「沒有,我父親自我母親去世後就一直獨身。」





      師母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用勺子從爐子上的肉鍋裡舀起一大塊瘦肉遞給我,「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我沒有任何謙讓,就像是我母親給我一樣很自然地把遞給我的肉吃掉了。





      「有點淡了!」我毫不客氣地說。





      於是師母自己也嘗了嘗。「是有些淡了!」她即刻用勺子加了半勺鹽。





      「現在怎麼樣?」師母又遞給我一塊肉。





      「現在好了!」我說。





      「給我遞個盤子!」師母一會對我說。





      我取了個盤子遞了過去,師母把菜抄到盤子裡然後遞給我,那神情似乎那麼自然,絲毫沒有做作的樣子。我把菜端到客廳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開始吃了。陳老先生見到我,立刻招呼我坐下。師母在廚房裡聽到陳老先生的話後大喊:「不要招呼海濤,我還要他幫忙呢!」

  • 師母的話給大家很大震動,反應最大的當然是陳芳,她在我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揣度我和她母親套近乎的原因,當她聽到自己母親用那種親切的語調喊我的時候她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場的話,她一定會發作起來。





      當我回到廚房後,陳芳跑了進來,很明顯她想阻止我接近她母親。





      「媽!我來幫你。」她說,同時狠狠瞪我一眼,對我冷冷地說:「你進去吃吧!」說著就要把我手中的切菜刀奪走。





      「芳芳,你把自己管好,這裡不用你操心!」師母對女兒不客氣地說。





      我背對著師母給陳芳做了個怪象,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神清楚地表明了我對她的態度,然後面帶嘲諷的笑容,讓陳芳清楚地知道我是在戲弄她。我把眉頭一挑,把頭一偏,然後繼續干自己的事情。





      陳芳在我身邊楞了片刻,然後氣鼓鼓地回了客廳。





      我心裡笑了,感覺非常舒服,你儘管恨我吧!但你不能阻止我進入你的家庭。





      師母見女兒出去了,遞給我一個小碗,裡面全是從肉鍋裡舀出的紅燒肉。師母小聲說:「你悄悄在這吃,不要讓他們知道!」





      我萬分感動,我不知道這種久違的感覺如何又在我生活中出現,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真正有了母親,師母這個憨厚、爽朗的女人似乎就是我的母親,她讓我有了母愛的感覺。





      我對師母笑了笑,眼淚幾乎要掉了下來,於是接過了碗,在師母親切的注視下低頭把碗裡的肉狼吞虎嚥地吃掉了。我想此時師母一定有某種成就感,猜想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有我這樣一個樂天、性格外向的男孩,這可能是許多只有女兒的家庭中母親的一個戀子情結。





      晚飯終於散了,我們要告辭離開,師母和陳老先生送我們到門口,我看到師母給我那種母親才有的特別的眼神,我對她笑了笑,那時我的表達非常真誠,我看到師母眼中有淚痕,她一定很喜歡我這個沒有媽的孩子。陳芳也到門口送我們,但她只對沈文凱有一種難離的割捨,對其他人則沒有多少熱情,對我就更不用說了,只要她目光從我身上掃過臉色立刻就變得寒冷,對她這種態度我裝得一點都不知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鐘慧下了樓悄悄把我的衣服拽了一下,我明白她意思是讓我慢慢走,於是我和她落在後面。





      「你今天很怪呀!」鐘慧對我說。





      「哪點怪?」





      「你怎麼會那麼快就讓師母喜歡你!」





      「師母喜歡我?沒有吧!我覺得師母對大家都一樣。」





      「師母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們,她對我們從來沒有象對你那樣隨便過!」





      「我只是給師母講了些笑話。哦!可能師母是可憐我,我告訴了她我母親去世的事。她覺得我是一個苦命的人。」





      過了幾天,我照常去找陳老先生去討論問題,陳老先生見了我很高興,他把我拉到身邊,然後告訴我他現在正在寫一本書,讓我幫他查資料,告訴我書出了以後,把我的名字也列上去。我當然很樂意給陳老先生幫這個忙,於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陳老先生給我一大堆要找的資料清單,於是我立刻扎進圖書館開始查找資料,這樣我不可避免地要與陳芳經常見面。


  • 我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對我抱有很大的敵意,可我卻喜歡她這種故弄姿態,每次都要和她打招呼開玩笑,一點都不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在她同事小王在場的時候我總是保持一種斯文有修養的樣子,於是小王誤認為我是一個大方儒雅的人。





      因為經常借書,我已經和陳芳的同事關係很熟了,我經常給小王打打招呼,和她開開玩笑,於是這種看似很一般的技巧使這個女孩子對我有一個良好的印象。





      有一天我帶了兩盒巧克力。進了閱覽室後,我立刻招呼小王過來。





      「來來來!我今天請你們客。」





      「請什麼客?」小王問。





      「今天是我生日。這是你的,這是陳芳的。」我把兩盒巧克力遞給小王。





      小王於是把另一盒遞給陳芳。但陳芳接過盒子冷笑了兩聲,然後扔給了我。「你還是自己享用吧!」





      然後瞪我一眼,轉身離開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把腦袋一拍,對在一旁發傻的小王說:「小王,陳芳為何對我有這樣大成見?是不是我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小王把嘴巴湊了過來小聲問:「你是不是看上陳芳了?」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坦然地說。



    (7):「那當然啦!她對追她的男孩都是這樣。」





      「真不可思議!陳芳是不是有神經病?幹嘛給自己過不去?男孩追女孩很正常嘛!」





      「她不喜歡你這種人,她有自己的啦!」





      我故意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小聲對小王說:「這麼說我是第三者了?」





      「你以為呢!」





      「那就算了吧!我也就不用這樣費勁去討好她了。這塊巧克力就送給你了!」說完我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小王,然後無奈地笑了笑,背起書包走了。





      自那天以後,我依然到圖書館查資料,陳芳也依然對我如故,我現在見她後比以前更加禮貌了,但這一定是小王在場的時候,一旦只有她一個人,我就變了個態度,立刻給她含情脈脈的微笑,大膽地調侃她,譏諷她的矜持和傲慢。





      她也毫不退縮地反唇相譏,對我向她表示的嚮往表達她的厭惡和鄙視。





      有一天,閱覽室只有她一個人,我爬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對她說:「陳芳,我昨天看了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是關於我們倆的。」





      陳芳冷冷看我一眼,然後說:「你不要這樣說話,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故事。」





      「我剛才說錯了!」我急忙改口,「我是說我看了個與你我的情況非常相似的故事,故事非常精彩,我想肯定是你把我倆的事情告訴了什麼人,他給編成故事發表出來了。」





      「我告訴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故事,請你不要隨意講話。」





      「我不是隨意講,故事中的情節的確同你對我幹的事一模一樣,我想這種巧合的可能性未免太小了吧!如果不是作者剽竊了你的惡作劇,那就一定是你模仿小說中的情節來報復我。」

  • 這世界誰模仿誰呀!」陳芳口氣傲慢地說。





      「那就是作者一定採訪過你,要麼作者是你的好朋友,否則這樣精彩的情節沒有一般壞水的人能想出來嗎?」





      陳芳聽出我在譏諷她,說:「你這人不但品行差勁,而且更是尖酸刻薄。我就想不明白,你幹嘛非要打我的主意?滿大街都有喜歡你這種混混的女人,你幹嘛非和我過不去?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不可能看上你,即便你現在裝模做樣混到大學裡來撈文憑,我也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是個賴皮,」我說,「人稱我是橡皮膏,沾在誰身上誰就得倒霉。你想輕易把我撕下來可沒那麼容易。我可以告訴你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喜歡過哪個女孩子,你是我第一個想要娶的人,所以不要不理解我,我有什麼辦法呢?人總得有點追求呀!」





      「哦!這就是你的追求?你這人真是無聊到了極點!讓你這種人上大學真是浪費國家錢財。」





      「是啊!這是一個慘痛的教訓。你應該寫個報告什麼的向社會呼籲一下不要再生產我這種只知道耗費糧食、追求像你這樣小丫頭的沒用廢物了,我看這種狀況的確該改一改了。」說完我笑著離開了。





      陳老先生交給我的任務把我累的夠戧,許多內容不但學校圖書館找不到,甚至連省圖書館也沒有,於是我調動外省的同學幫我,搞了三個月資料總算是準備的差不多了。





      我因為與導師接觸多了,逐漸陳老先生對我的態度已經不是對一個學生的感覺,似乎把我看成他的合作夥伴。現在我在我學習的許多問題上都有發言權和自主權,我的課程除了那些通考課之外,許多專業課都由我來定奪。陳老先生現在關心的是我如何幫他寫書,因為他讓我負責寫書中的許多章節。





      我現在每天到陳老先生的辦公室報到,然後把昨天一天的成績給老先生交代一下,接著就跑圖書館。





      此時我很緊張,因為幫導師寫書的同時還要準備期末考試、準備課程論文,所以我每天除了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寫陳老先生的稿子,還要寫其它課程的論文,我此時真是忙到了極點,甚至有時我的朋友叫我喝酒,我都吼兩嗓子拒絕了。於是那些三天不見我就想我的朋友提著酒瓶子晚上跑到宿舍裡找我。剛開始我還陪他們喝到半夜,讓我兩個師弟陪著受罪,到了後來我看不躲是不行了,於是一吃完晚飯就往教室跑,教室關閉後就一個人躲到其它宿舍裡搞自己的事。我此時手機也關閉了,傳呼也給停了,總之我開始了一種類似苦行僧的生活。





      當然,為了安慰那些苦悶的朋友,我也在星期六、星期天找時間和他們聚會,喝個爛醉。但我這種下三爛的生活一直對我的導師和繫上保密,在學校裡我現在是個好學生,在老師的眼裡我勤學上進的尖子學生,在學生的眼裡我神秘莫測,是個很有神通的人,在陳芳的眼裡我則是個下三爛,是被她蔑視的人。

  • 在這期間,陳老先生數次讓我到家裡去吃飯,我都找借口謝絕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我覺得單獨一個人去導師家,在陳芳的面前很不舒服,我害怕陳芳會當著導師的面不給我面子。





      一天,陳老先生突然讓我下午五點到他辦公室來,說是有事商量。當我到辦公室後,陳老先生指著一堆資料說他拿不動,讓我幫他拿回家。於是我上了導師的當,當我進了門以後,陳老先生就對師母說他完成任務了,把我誆來了。





      師母見了我一個勁埋怨我為何不到家裡來,我支支吾吾也沒有說清我為何這樣,最後我只好說我害怕陳芳趕我出去,因為我和她為借書吵過架。





      師母於是把陳芳喊了出來,把陳芳罵了一頓,陳芳莫名其妙,看到我在偷偷嬉笑,明白是我在搗鬼,於是一跺腳跑進房間生悶氣去了。





      我在兩位老人的面前比以前更隨便了。師母自從對我這個沒有媽的孩子有一種朦朧的母愛後,她總是喜歡用長輩對晚輩的口氣對我說話,而且常常是關心和愛護的囑咐,我不知道我身上哪種東西吸引了師母,最後我明白了,原來師母一直想要個男孩,以前陳芳有過一個哥哥,但在五歲的時候患白血病死了。這對師母的打擊非常大,所以她一直不能把心中的這個結忘掉,當我那次在師母面前魯莽地說她很像我母親,而且告訴她我失去了母愛的時候,師母就聯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在她眼裡如果兒子沒有死的話也應當和我差不多大了。





      在飯桌上師母對我很照顧,這讓陳芳非常惱火,她幾次瞪著師母,心裡充滿嫉妒。我想她此時納悶為何我這樣的人會人見人愛。陳芳本來已經對自己父親與我那麼親近就心懷不滿,現在看到自己母親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則就更加氣憤了。





      陳芳低頭吃了半碗飯就把筷子一扔跑到自己房間裡去了。她原以為父母會來問她原因,但這時導師和師母都正被我敘述自己童年的遭遇而感慨著呢,那有工夫去管自己的女兒。他們對女兒乖僻、任性的性格早就熟視無睹了。





      晚飯後,我和陳老先生到書房裡開始討論書稿,師母則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毛線一邊織一邊看電視。有時師母到書房裡看我們一眼,往往是給遞來一個蘋果或是嘮叨幾句讓我們不要太辛苦之類的話。





      這種感覺似乎我就是這個家中的一員,似乎我就是她的兒子。





      那天,當我要走了時候,師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常來,我爽快地答應下來。





      (8):第二天,在閱覽室陳芳突然把我叫住了,我很納悶她這樣的主動。陳芳把我叫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對我說:「你巴結我父母的原因我知道。我告訴你你這種方法沒用,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用什麼手段都沒用。我奉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我笑了,然後點點頭,說:「你現在感到威脅了?你不是不怕我嗎?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認為不合情理。其實要說我接近你父母僅僅為了你那真有些牽強附會,你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讓我對你父母產生一種情感上的依賴,我在這個城市不缺友情,缺的是母愛,我喜歡你母親給我那種母親般的關懷,這種感覺十年前死亡從我生活中奪走了,現在重新又還給了我。所以我即便得不到你的愛情,但我依然不會放棄這種母愛,所以我告訴你,我現在想通了,我不但要再去你家,而且要天天去,我要把你家當成我的家。你明白嗎?小丫頭。」
  • 陳芳被我的話氣得臉色發青,她恨恨地說:「你要膽敢再去我家,我就把你的真面目揭開,讓我父母認清你是個什麼貨色。」





      「那好啊!」我依然笑著說:「我正想找機會把我過去的劣跡給你父母擺一擺,我覺得讓你父母全面認識我這個人更能讓他們喜歡我,我想沒有母親是會嫌棄自己的孩子的。」





      「流氓!流氓!」陳芳低聲罵著,怒氣衝天地走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常到導師家去了,如果說我以前還對陳芳給我難堪顧及的話,此時我已沒有了這種擔憂,陳芳不是要在她父母面前敗壞我嗎,那就敗壞吧,如果陳老先生和師母為此改變對我的態度我也無能為力,但我自信自己可以解釋清楚我過去的劣跡,我可以告訴他們那是因為我不懂事的緣故,是年輕人的幼稚造成的。





      陳芳自始至終沒有膽量告訴她父母我在婚禮上的行為,因為那會暴露她自己的放肆,她多次在自己父母面前表示了對我的反感,揭露我的品行,但因為在她父母看來可能都是道聽途說,所以一直不能有效說服她的父母。





      我每次到導師家去從來不做出一副乞討的樣子,也沒有拘謹,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樣,我常常當著師母的面偷吃鍋裡的東西,或者盤腿坐在沙發上獨霸著電視看足球比賽。桌上的水果我根本無須主人的客氣。當然我也三天兩頭把做生意的朋友送我的東西背到導師家,比如從朋友那裡剋扣的整箱飲料、水果,還有為人幫忙得到的禮品。





      有一次我幫朋友聯繫推銷皮貨,朋友最後讓我挑幾件算是給我的答謝,於是我挑了三件,給導師、師母和陳芳,當然我知道陳芳不可能收我的東西,但如果不這樣會讓師母認為我厚此薄彼。師母開始認為我是花錢買的,我再三解釋,但師母依然要給我錢,於是把師母領上到我朋友的店裡,這才讓師母放心下來,陳芳自然看都沒看我送給她的東西,於是我沒有任何強求,把東西送給鐘慧了。





      就這樣我在這種生活中度過了兩年,期間雖然我在學習和追求之中徘徊,但我依然讓各方都感到滿意,當然除了陳芳以外。陳芳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迴避我了,而是時常用譏諷的話來挖苦我,我也毫不示弱,只要有機會就讓她感到我很願意讓她出醜。





      一次我陪陳芳到街上買點東西。此時我們已經很熟了,雖然彼此如水火不相融,在一起就針鋒相對,但她已經不拒絕和我在一起了。





      「你看這東西怎麼樣?」她拿著一個小瓷猴問我。





      「好啊!」





      「那我就買了!」她對售貨小姐說。





      當我們出了商場,在路上她突然對我說:「你知道我這個小瓷猴送給誰嗎?」





      「誰?」





      「我男朋友沈文凱。」她故意把男朋友三個字說的很重,用以來打擊我。





      「是嗎?那你可要把那個瓷娃娃拿好,我懷疑你送不到他手裡就要出問題。」





      「你什麼意思?」





      「瓷的東西嘛!總是容易碎的,你這個禮物幸虧不是送給我,否則我就要倒大霉。」





      「你胡說八道!滿嘴說不出一個好的來。」她生氣地說。





      「你還不信!我剛才沒告訴你,你買的那個瓷娃娃已經裂口子了,就要碎了。」





      「什麼?」陳芳急忙把盒子打開,「沒有啊!」她拿出瓷猴給我看,「裂縫在哪?」







     
     
  • 我接過瓷猴,看了看說:「是我看錯了,對!沒有裂縫,只不過--」說著,小瓷猴就從我手裡滑了出去,重重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了。





      「你--」陳芳呆了半天,然後抬起頭憤怒地盯著我,「你這是幹嘛?」





      「對不起!」我說,「我剛才不是警告過你說瓷猴就要碎了,你還不相信,看看!現在不是應驗了麼?」





      陳芳把手中的紙盒子向我摔過來,被我用胳膊擋開了。





      「你賠我猴子來!你賠我猴子來!」陳芳在街上大喊大叫,引得過路人駐足觀看。





      我躲開失態的陳芳,一邊退一邊說:「不要鬧了!不就是一個瓷器嗎?我賠你就是,何必要這樣呢?你要早說你開不起玩笑,我就以後不給你開玩笑了。」





      陳芳聽我說完這話她不鬧了,而是把地上的瓷猴碎片揀到盒子裡,然後抱著盒子一個人低著頭默默地走了。





      沒有過多久,我就被陳芳報復了。一次她在我飯裡放了瀉藥,我吃了後整整鬧了我一天,最後躺在床上就像虛脫了一般。





      這個小丫頭對我可是恨透了,只要能讓我尷尬、難堪的事她都樂此不疲。有一次我邀請她去游泳,她起先對我的邀請嗤之以鼻,後來有了個鬼念頭,非要和我去不可,於是當我下水沒有多久,她就借口上岸,穿好衣服後,把我裝衣服的袋子拿走了,於是我只好讓工作人員給我朋友打電話為我拿了套衣服,算是回到宿舍。





      當然,我對她的惡作劇從來都不是聽之任之的,我基本上都能找出方法來懲罰這個怪譎的女孩子。





      有一次我正在客廳裡看電視,家裡只有她和我,她非要看時裝表演,而我要看足球,於是我們爭執起來。三搶兩奪,遙控器就被她扔上天了,看著摔碎在地上的遙控器她傻了眼。





      「怎麼辦?」她緊張地問我。





      「只有換新的了。」我說。





      「到哪去換?」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問問我朋友。」





      「那你趕快問問?」她用試探的口氣問我。





      「我幹嘛要問?又不是我摔的。」





      「不是你摔的,反正和你有關係。」





      「那你就這樣對師母說吧!」我樂顛顛地拿起報紙看起來。





      她猶豫了片刻,然後湊到我面前,「我出錢!你出力怎麼樣?」





      「我不出錢,也不想出力。」我沒好氣地說。





      「那我給你酬勞怎麼樣?」





      「什麼酬勞?」





      「我給你十塊錢跑腿費!」





      「十塊錢?你這是哄小孩子!」





      「那你說多少?」





      「這個數!」我伸出一個手指。





      「一百?」她瞪大眼睛問。





      「對!」





      「你太可惡了吧!一百,你也能要出口。」





      (9):「你要不同意就算我沒說。」我繼續看報紙。

  • 她拿著摔碎的遙控器左對右對了半天,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拿定主意。





      「好!一百就一百,你什麼時候把事情辦完?」





      「那要看情況了?也許快,也許慢,看你的運氣了。」





      「你能不能在我媽回來之前就搞定?」





      「誰知道!我得找到朋友才能有准信。」





      「那你趕快找呀!」她拽著我要推我出門。





      「給我!」我伸手說。





      「什麼?」





      「錢呀!你不給我錢我拿什麼去找。」





      「你要多少?」





      「起碼得三百吧!」





      「這麼貴?」





      「不貴,遙控器兩百,跑腿費一百。」





      「你先墊上吧!」她嬉笑著說。





      「那就算了!」我重新坐到沙發上看報紙。





      「得得!不就是三百嗎,看你那小氣勁!」她賭著氣跑到自己房裡拿出錢包,從錢包裡拿出三百塊錢遞給我。





      「你可要快去快回啊!如果讓我媽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我詭秘地笑了笑,然後穿上外衣出了門,過了二十分鐘我回來了。





      「你回來幹什麼?到底想不想去?」她見我這樣迅速,認為我根本就沒替她去幹事。





      「事情辦完了!我不回來幹嘛?」





      「完了?」她狐疑地看著我,「這麼快!東西呢?」





      「給你!」我從口袋裡掏出新遙控器給她。





      「真有你的,看不出啊!」她急忙對著電視操作,「真行!你這麼快就找到你朋友了。你朋友是幹什麼的?」





      「找我朋友幹嘛?我在校門口的電器修理店裡給老闆一說,老闆就給我了這個東西。」





      「你在學校門口?」她用怪異的語氣問。





      「是啊!上次師母說遙控器壞了,讓我找人修理,我就找那家買了個新的,你不信去問師母。」





      「啊!原來你所謂找朋友是蒙我,我這是當了大頭了。還我錢來!」





      「什麼錢?」





      「一百塊錢!」





      「那不是你給我的跑腿費麼?」





      「什麼跑腿費?你蒙我說你去找你朋友,好像事情很難,沒想到這麼容易,我給你一百是上了大當了!」





      「那也是你情願的呀!我本來還不想幫你這個忙,你非要鼓搗我去,現在你又反悔,你這人怎麼這樣沒信用!」





      「我就是沒信用,還我錢來!」





      「那不行!除非你同意嫁給我,我就把錢給你。」





      「做夢!」她立刻嚴肅起來。





      「那就免談!」





      她見我信心堅定,毫不動搖,知道自己被我誆了,於是自認倒霉。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在我的飯裡放了一大把胡椒算是解了白天的氣。

  • 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出了件事使導師和師母對我更信任了。那是我陪導師外出開會,我們下火車時正好是晚上,當我跑到路邊找出租車時,三個十六七歲半大不小的男孩圍住了站在遠處的導師,我想他們並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以為只有一個孤老頭子,於是用刀把導師逼到一個胡同裡要錢。





      我把出租車攔住,回頭找導師的時候,發現三個小子正架著老先生往胡同裡走呢!我立刻意識到導師被劫了。這種事我太熟悉了,遇到我那三個小子是要倒霉了。我二話沒說,從地上抄起兩塊磚頭奔了過去,沒等三人明白過來,兩個小子的頭上就開了花,第三個人看到兩個同夥抱著頭嗷嗷直叫,看到我通紅的眼睛,知道遇到了真神,於是撒腿就跑,我又從地上揀起磚頭追了上去,照那小子後背就是一磚,那小子嗷地叫了一聲,身子晃了晃還是沒有停住腳步,拚命逃跑,最後我也沒逮著。等我返回的時候,胡同裡只剩下嚇呆的導師了,我把導師扶起來,到路邊打了個出租。





      等我們到酒店房間住下後,導師仍余驚未了。





      「海濤,那些是什麼人?」導師問我。





      「一些社會混混。」





      「他們還會找來嗎?」





      「放心吧!」我給導師倒了杯水,「借他們膽子他們也不敢了。」





      於是回到學校後,導師就開始在同事中宣揚開了,我沒想到導師在某些方面真像小孩子,這些我以前經常經歷的事情,在導師看來是那麼不可思議,他把我描繪成一個勇士,甚至有些細節比我還記得清楚,其中不乏導師添油加醋,於是我在系裡的老師中間成了見義勇為的人,我成了導師和師母的驕傲。





      這件事後,導師和師母對我更親切了。有幾次我因為事情繁忙,應酬太多,所以沒有到導師家去,導師就親自跑到宿舍裡找我把我拽過去;有幾次我發燒感冒躺在床上,師母則親自送飯給我。我不知道導師一家為何與我這麼有緣,我原來是要拐騙他們的女兒,是用欺騙來獲得他們女兒的感情,沒想到女兒的愛沒騙到,卻得到兩位老人的感情。





      我現在和陳芳的關係比以前好多了,自從她知道我救她父親這件事後,對我的認識也不那麼偏激了。說話雖然仍然改不了過去的習慣,但做事至少不再那麼刻薄,有時我們也能說說笑笑。





      於是有一天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開玩笑說我這輩子非要娶了她不可。她聽了後沉默了半餉,然後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你這人不壞,但我是決不會愛上你的,如果說喜歡你也許可能,但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愛情。」





      「那為什麼呢?」我用無所謂的口氣問。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夢中的那種男人。」





      「你夢中的男人是什麼?」





      「文雅、有修養、學識淵博、思想深刻,崇尚高尚的藝術,是和你完全相反的那種人。」





      我沉思了片刻,說:「你的這種要求很符合你現在的心態,但我相信你是會改變的,尤其是價值觀。當你生存的環境發生變化以後,你就會有新的生存價值。我不想現在讓你明白你這種看人的方法有多麼錯誤,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一點,尤其我會讓你明白愛是什麼,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地愛上我,而且是奮不顧身,那時我會讓你爬在我懷裡大聲喊『我愛你!』,而且絲毫沒有矜持和傲慢。」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