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某位主持大姊大來到診所,一方面做些肌膚諮詢與保養(插個話,她的皮膚真的保養得不錯),一方面就聊起來。她問了我ㄧ些問題,加上我自己也是個話匣子,談了一個小時多一些,忽然她說:「你大概是我見過的醫師中,最保守的一個」。
您知道,我們那一輩經過野白合的學生(這個名詞最近好像比較不神聖,才好意思拿來說嘴),大多認為自己很勇敢,至少很積極,被人家稱呼「保守」,就算對方才大視多(不是財大勢多),總也有些不服氣。於是細細想了幾天,想要找個證明。
昨天她又來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對,我是很保守的醫師--純就醫學美容而言。
之前似乎提過,醫學跟醫學美容最大不同的地方,是受術者的狀態與前提不同。醫學基本上是救治障礙,把妨礙健康與生命的部份去除或減少,可以允許術前術後相同,甚至差一點點(試想盲腸炎手術,術後就是恢復不痛,或是有點傷口疼痛)。醫學美容則是美化,只能更好;如果改善不多都要負責,遑論更壞些?總而言之,醫學美容的行為準則跟醫學行為準則有一點點不同,前者要更加謹慎保守一些。
跟那位大姊大聊天的時候,她提到演藝人員其實很「可憐」,因為名氣大,不能夠像一般人一樣仔細打聽後才操作;加上許多醫師惑於藝人的名聲,即便不是自己的專長項目,也一力應承,「總是試試看」。我聯想到的是,醫師其實也可憐,廠商也可憐,研發者也可憐...?
人們或許忘記了,醫療技術跟資訊科技的進步方式截然不同--我們從小看到電腦從8086、80286、80386、80486、奔騰一路進化到控肉,資訊的進展似乎只是人類努力的單一結果(只要努力就有收穫)。醫療技術不是這樣的,我們要先找到機轉原理,然後找到可以對應的生化分子(如果天然的找不到,就只好嘗試利用現有的生化知識去試著合成),在嘗試生體實驗(這段現在保護動物組織在反對)之後,也許結果跟我們的想像符合,也許完全相反;即便一切順利,也不保證人體的反應模式與大鼠、猴子一樣,我們的反應劑量可能高些或低些,結果導致反應不足或劇烈許多。
這中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上帝;許多頂尖的醫學學者因此都是虔誠的宗教信徒。
或許是皮膚科醫師很少面對生死(很少,不表示沒有),我在做醫療決策的時候多半謹慎一些。之前市立醫院職位上,收治住院病患的時候,如果必須下手賭一把,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我會找幾位其它科醫師再諮詢幾次,然後下手,然後加強巡視強度與次數,並且交代病房與我密切聯繫。這樣的情況其實不多,只是證明自己某個意義上也曾經是「積極的治療者」。
醫師應當記得,他下手賭的那一把,賭的是病患的生命與自己的聲譽。前者比後者重要許多。「彼亦人父也、彼亦人母也、彼亦人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