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第19層

後面呢??
怎麼沒有繼續??
  • 今天是星期六,女生宿舍的星期六靜得出奇。

    春雨很早就起來了,她先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腳下穿了雙新球鞋,還收拾了一
    個行旅包。她看到鏡子�的自己,雖然算不上是花容月貌,但起碼也能讓許多男生
    流口水。

    把點鐘,高玄已經準時等在樓下了。他也早就作好了準備,一身運動裝的行頭,看
    起來特別精神,在寒冷的校園顯得鶴立雞群。

    春雨跑到了樓下,想高玄微微點了點頭。他們好像有默契似的,誰都沒有先說話,
    一同快步走向了停車場的方向。等到上了高玄的車以後,她才發現後座上放了許多
    東西,高玄說這都是野外旅行必備的。

    在轉動車鑰匙之前,高玄又輕聲地問了一句:"春雨,你已經決定了嗎?不後悔嗎?"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春雨停頓了片刻,決然地答道:"我不後悔,出發吧!"

    "好的。"高玄轉動了車鑰匙,"目的地--浙北天蒼山。"

    星期六的上午,馬路上終於沒有再堵車了,車子很快就開出了市區,駛上了通往浙
    北的高速公路。



  • 帕薩特在飛馳春雨被捆在安全帶�,凝視著飛速後退的冬日田野。冬天的郊區見不
    到綠色,滿眼都是乾枯的樹枝和灰濛濛的天地。她瞥了高玄一眼,只見他聚精會神
    地盯著前方,臉色無比凝重。

    春雨不住輕聲說:"表情為什麼那麼嚴肅?像是上刑場似的。"

    高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的比喻很不恰當,應該說是下地獄。"

    "下地獄?"

    她吐了吐舌頭,便不在說話了,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在開著暖氣的車廂內,再
    加上安全帶的束縛,春雨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只能將衣服的拉鏈往下拉了拉。獨自
    跟著一個男人出遠門,春雨這還是第一次。雖然平時她總是告戒自己小心,但面對
    高玄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抗拒。既然已經"在路上"了,那命運就繫在他的
    身上了

    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必須要無比地信任他,否則心理一分鐘都不能安穩。

    當車子開出兩個多小時後,《東風破》的旋律突然響了起來,春雨立刻接通了電話
    ,卻沒想到是葉蕭警官打來得。

    "春雨,你現在在哪里?"


    "我去……"她看了看開車的高玄,對著手機說,"我去莫干山旅遊,現在正在路上。"

    "好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素蘭前幾個月的情況嗎?"

    "素蘭?"

    "是的,我聽你們同學說,一個月前她曾經在一家公司打工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又不
    幹了。你和素蘭的關係不錯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春雨立刻想到了昨天在公司的發現,她猶豫了一下說:"是的,我知道素蘭打工的那
    家公司。"

    接下來她把公司的名稱和地址都告訴了葉蕭,然後就掛了電話。

    高玄稍微把頭轉了過來說:"素蘭就是你隔壁那個女生吧?"

    "是的,他也在我所在的那家公司打過工。不知道葉蕭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高玄沒有說話,他繼續盯著前方,一下子加快了車速。

    駛出高速公路之後,他們又開上了一條國道,沿路穿過了好幾座城鎮,很快就進入
    了浙西北的山區了。南方的山永遠都保持著綠色,開到群山環抱的公路上,感覺與
    剛才的的曠野完全不同了,春雨甚至打開了車窗玻璃,呼吸著山林間吹來的風。


  • 中午時分,他們開到了公路邊的一處山間度假村,就在這�吃了一頓午飯。度假村
    的人告訴他們,後面那座大山就是天蒼山,有一條盤山公路可以上到半山腰。

    春雨抬頭搖望著天蒼山,說實話,那座山並不是特別高大,但主峰兩側全是綿延起
    伏的山巒,覆蓋著蔥蔥郁郁的樹木,看起來範圍很廣,有些深不可測的味道。

    她有些擔心的說:"那麼大的地方,你知道那處古代遺跡在哪里嗎?"

    "剛才我問過了,他們說山上確實有個古代遺跡,文物部門還曾經來考察過。只是那
    地方實在太偏僻了,所以一直都沒有開發,也沒有被人破壞。就在盤山公路到盡頭
    的地方,有一棵參天大樹,樹下就有一條山間小路,可以走進去直通那處遺跡。"

    說完高玄就上了車,也招呼春雨快點上來,還特意關照道:"坐穩了。"

    帕薩特剛拐過一個彎,就上了那條盤山公路。這條公路果然險要無比,一邊是莽莽的
    林海,另一邊則是懸崖峭壁。在淩冽的寒風中看著連綿的山巒,另人心驚膽戰。盤山
    路的彎道特別多,稍有不慎就會出大事,但高玄的車技非常好,輕輕鬆松就繞了過去
    。一路上春雨都抿著嘴巴,不敢影響高玄的注意力。看著無邊無際的山野和森林,只
    感覺自己離塵世已越來越遠,仿佛回到了數千年前的時代。

    在盤山公路上走了兩個多小時,突然發現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只剩下一處陡峭的懸崖
    幸虧高玄的反應非常快。立刻緊急煞車才停了下來。他暗暗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下車
    看了看這�就是盤山公路的終點了。


    春雨也裹著圍巾下了車。山上的海拔比較高,肯定要比平原冷一些,起碼有零下四五
    攝氏度吧。他只能縮著脖子在四周尋找著,終於發現了那棵參天大樹--果然是"參天"
    啊,起碼有八層樓房那麼高,底下的樹幹粗壯的驚人,就算十個人也合抱不過來。大
    樹下確實有一條小徑鋪滿了長年累月的乾枯落葉,蜿蜒的消失在密林深處。

    高玄打開了後車門與後備箱,取出了幾個大包,看起來就像是登山運動員似的。春雨
    疑惑的問道:"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就算我們能夠找到那個地方,今天也不可能下山的--盤山公
    路上可沒有路燈,黑夜�開車下山實在是太危險了。"

    "你是說我們要在山上住一夜?"

    "對,所以我才帶了這麼多東西。"高玄忽然明白了什麼,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在擔心
    什麼了,荒郊野嶺,孤男寡女……不過,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是那種偷雞摸
    狗的小人。"

    春雨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再說了,只有腦子�齷齪的人才會想到這個上面去。"

    "所以我還不是正人君子嘛。"

    高玄冷冷的笑了一聲,讓春雨感到一絲害怕,他先把車子停好,前後輪都用木頭給撐
    住了,然後抓起了兩個大包,全都背在自己身上,只讓春雨拎個不重的小包。


    "現在就進山尋找地獄的秘密吧。"

    他高聲說了一句,和春雨一起踏進了那條山間小徑。

  • 一進入小道,就能感到森林�的氣息了。頭頂被大樹遮蓋著,光線稀疏的落下來,使
    得地面異常陰暗,就像是傍晚時分。雖然是大冬天,但還能聞到千百年來落葉腐爛的
    味道。樹上不時響起各種鳥鳴,特別是啄木鳥的聲音非常可怕,像是什麼妖怪的怒吼
    ,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高玄走在前面,想得非常小心,每走過一段距離,就在樹上留下個記號,以免回來的
    時候迷路。春雨始終都是提心吊膽的,她還從來沒有到過這麼人跡罕至的森林深處。
    過去常聽老人們說,森林�藏著許多妖怪,專門吃俊男美女的心肝。雖然長大後她不
    再相信了,單如今走在真正的森林�,老人們的話就像咒語似的反復迴響在耳邊,就
    連掉下根樹枝都會讓她出一身冷汗。

    這時春雨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已經沒有網路信號了,也就是說,他們與外界徹底
    失去了聯繫。

    眼前的山路漸漸變成了羊腸小徑,兩邊都是高大茂密的竹林,小徑彎彎曲曲似乎沒有
    盡頭。已經步行了一個多鐘頭了,春雨兩條腿都快走斷了,當她絕望的抬起頭來,才
    發現眼前的景象已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竹林深處的開闊地。


    原來是一大片殘破的古建築,大多數都沒有屋頂了,只剩下四面的殘垣斷壁,看起來
    就像是拆遷工地,但不同的是在瓦礫堆中長滿了高高的枯草,在寒風下不停的顫抖著。

    春雨立刻忘記了雙腿的酸痛,幾乎跳起來說:"我們找到遺跡了。"

    而高玄則怔怔地站住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場景,似乎真的見到了一千年前的
    古人們。他嘴�喃喃地說:"這就是唐朝的竹林精舍。"

    "竹林精舍?"

    春雨也聽到了,她立刻回過了頭來,"唐朝末年,有一群文人和畫家為躲避亂世,在
    這山中築屋隱居,效仿魏晉的竹林七賢,自稱為竹林精舍。"

    高玄走到了她的身邊,一起踏進了遺跡中間,在高高的石砌基礎上,還殘存著許多瓦
    片和磚塊,都是唐朝留下來的原物。從地上的基礎來看,這�本來應該有十幾間屋子
    ,現在幾乎都殘破了,只剩下一間歇山頂的房子,還完整地保留著屋頂和四壁。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看了看,用手電筒照亮了昏暗的房間,�面似乎還殘留著灶台
    等生活設施。忽然,手電筒光束照到了地上一個發光的東西,高玄立刻撿起了那個東
    西。

    原來是一個金紐扣,上面蒙了厚厚的污垢,但仍然掩蓋不住反光。

    高玄點了點頭說:"這樣的金紐扣,不可能是古人留下來的,惟一的可能是馬佐�尼"

    "你說這是馬佐�尼的金紐扣?"

    "對,應該是那個時期西裝上排的紐扣。"  高玄把金紐扣放進口袋�,走到外邊說,
    "至少它能說明,馬佐�尼確實在這�生活過。"


    春雨卻暗暗地想,高玄這種迴圈證明的方法,好像不太符合邏輯學啊,不過她還是相
    信高玄的話。她看著周圍殘破的建築物說:"好像沒有傳說中的古畫啊?""我也不知道。
    不過,如果真有古畫存在的話,那也不可能在這麼顯眼的地方,一定藏在某個隱蔽的
    角落�。"

    他們又在遺跡中轉了一圈,依然沒有任何古畫,或其他有價值的文物的跡象。忽然,
    春雨發現在前面的竹林中,似乎還隱約可見一堵圍牆。那片竹林又高又密,在風中有
    節奏地搖擺著,看上去很像《臥虎藏龍》中李慕白與玉嬌龍比劍的地方。

  • 天漸漸黑下來了,黃昏的寒風呼嘯在山林間,春雨瑟瑟發抖了起來,索性小跑著沖向
    了那片竹林。高玄緊緊跟在她身後,很快就進入了竹林深處。天色本來已經很暗了,
    再加上頭頂密密的竹葉,遮擋了幾乎所有的光線,給人天黑黑的感覺。

    越來越急的山風刮過竹林,無數片葉子互相摩擦著,發出波浪般"嘩嘩"的聲音,讓春
    雨很自然地想到了一部叫《春逝》的韓國電影:男女主人公跑到竹林�,錄下風掠過
    竹葉的聲音。

    置身于這片竹林之中,確實有一種返璞歸真的陶醉,怪不得古人要跑到這�來隱居。
    高玄已經掏出了大號的手電筒,照亮了黑暗中的竹林,那堵圍牆很快就出現在眼前了
    ,看起來也是殘破不堪,中間有一道小門,看來�面是個小院子。

    他們走進這個小院,果然沒有多少竹子了,前面是一塊巨大的岩壁,應該是到山腳下
    了。春雨提著手電筒走了一圈,忽然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山壁上露出了一個洞
    口。


    高玄也注意到了這個山洞,立刻跑到了跟前。這是個大約三米高兩米寬的洞窟,看起
    來真有點像西北地方的石窟。

    洞窟�邊黑不窿冬的,有一股特別的氣味散發出來,讓春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
    知道�面會藏著什麼東西,但只要一聞到這股怪味,她就會聯想到穴居於山洞的南美
    吸血蝙蝠。


    這時高玄抓住了她顫抖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道:"別害怕,一切的恐懼都源於未知
    ,等我們看到�面的東西時,也就不會再恐懼了。否則這種看不到的恐懼會糾纏你一
    輩子的。"

    說完,他把兩個大包放在了地上,又活動了一下筋骨,就好像要上場比賽似的。

    春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只能看到頭頂山岩的黑影,就像個巨大的頭顱在看著她。
    終於,她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舉著手電筒,和高玄一起踏進了洞窟。

    手電筒的光線照亮了洞窟的四壁,有明顯的人工開鑿過的痕跡。春雨一手握著手電筒
    ,一手捂著胸口,面對著黑暗深處的洞窟,她仿佛再度回到了荒村的地下,可怕的神
    秘地宮之中……


  • 她終於抑制不住地顫慄了起來,現在惟一讓她感到放心的,就是前邊高玄的身影了,
    他一步一停地向前走去,顯得鎮定自若。而洞窟出乎意料地深,�面似乎還有很大的
    空間,手電筒的光線一下還照不到底,沒多遠就被黑霧吞沒了。

    突然,洞窟的牆壁上出現了一片色彩,高玄的手電筒馬上對準了那個方向,立刻顯現
    出了一幅壁畫。

    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氣,趕快縮到了高玄的背後。她看到牆上的壁畫保存得相當完好,
    甚至顏色也非常鮮豔,長寬各有兩米左右。畫的內容是兩個黑色的小鬼,抓著一個婦
    人的脖子,用鐵鉗把婦人的舌頭活活拔了出來。"拔舌地獄!"

    她忍不住叫了出來。眼前的壁畫不知用了什麼技法,簡直是栩栩如生,那個被拔舌的
    婦人,雖然穿著唐朝人的裝束,但那張臉畫得實在太真實了,好像是照片一樣印在了
    洞壁上。

    高玄也輕輕地歎了一聲:"不可思議。"

    他的手電筒把整幅畫照了一圈,那感覺就好像是剛剛畫上去似的。雖然畫的筆法與線
    條仍然是中國式的,背景的圖案也有敦煌壁畫的風格,但人物的身體和臉部細節實在
    太寫實了。婦人那種驚恐的表情,睜大著的眼睛,掙扎的雙手,其寫實程度絕不亞於
    任何一個歐洲畫家。而人物形象的寫實性,正是傳統中國畫�所缺乏的。眼前這種既
    有虛構的小鬼,又有寫實的人物的壁畫風格,實在是高玄聞所未聞的。當年這幅畫的
    作者,一定是隱居山林的世外高手,若是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恐怕會令顧愷之、吳
    道子等大家黯然失色。


    高玄又靠上去仔細看了看壁畫的細節,似乎是用某種特殊的礦物顏料畫成的,再加上
    終年不見天日的洞窟環境,又隱藏在深山之中無人問津,所以千年以來會保存如新。
    "終於找到《十九層地獄圖》了。這應該是第1層地獄,我們再看下去---"

  • 高玄拉著春雨繼續向�走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幅壁畫,正是地獄的第2層:"剪刀地
    獄"的場面,畫面的大小和風格還是與第一幅相同。"就像我們真的下了地獄似的。"

    春雨輕聲地說著,雖然壁畫�的內容令人毛骨悚然,但春雨已經有些忘記恐懼了,因
    為她知道自己離最後那個秘密不遠了。他們一路走了下來,又發現了許多幅壁畫,按
    照傳說中各層地獄的設置與排列,與壁畫的內容幾乎完全吻合。

    上9層地獄的壁畫很快就過去了,他們又發現下9層地獄的壁畫。

    隨著越來越接近最後一幅畫,春雨的心也漸漸提了起來。在黑暗幽深的古老洞窟�,
    從第16層地獄到第17層,再到第18層地獄,每下一層地獄都讓人心驚膽戰。幸好高
    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讓她還有勇氣繼續走下去。當他們發現了第18層地獄的壁畫,
    領略了傳說中所有的地獄情景時,春雨已經有些走不動路了。

    高玄在她耳邊輕聲道:"為什麼不走了?下面就是最後的謎底了啊。"

    "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看到了就知道了。"

    春雨的話音�帶著顫抖:"萬一發現秘密會有危險呢?"

    "我不知道。"  黑暗中看不清高玄的臉,他的聲音在洞窟�顯得很特別,"但無論如何,
    我會保護好你的---我發誓。"



    春雨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要發誓,我們走下去吧。"

    幾秒鐘後,手電筒照亮了最後一幅壁畫---地獄的第19層。

    這時春雨都已經閉上眼睛了,她要等高玄看完以後才敢睜開眼。然而,她卻遲遲沒有
    聽到高玄的聲音,洞窟�靜得有些嚇人,使她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終於,她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卻看到壁畫被一大塊黑色的污垢覆蓋住了,根本看不到
    壁畫的內容。但這確實是最後一幅壁畫,因為可以看到四周的背景,都與前面十幾幅
    畫相同,只是當中應該有人物的地方,只剩下這黑色的一大塊了。

  • 高玄呆呆地站在壁畫前,許久才說出話來:"地獄的第19層,被人放火燒掉了。"

    原來這一大塊黑色的印記,正是被火焰燃燒過留下的痕跡。這種古代顏料最害怕火燒
    ,一旦遇到高溫燒烤,立刻就變得"灰飛煙滅",只剩下這黑色的燒痕。"那究竟是誰燒
    的呢?"

    高玄深呼吸著想了想說:"我猜應該是馬佐�尼吧。當年他一定看到了這幅壁畫,知
    道了地獄的第19層的秘密。而他只要把這幅壁畫給燒掉,那麼世界上知道這個秘密
    的人,就惟獨只有他一個了。"

    "那麼看護壁畫的老人呢?"

    "我不知道,也許死在馬佐�尼手中了吧。"  高玄微微歎了一聲說,"現在我只能推測,
    馬佐�尼為了得到這個秘密,以臥薪嚐膽的毅力在這�跟老人學畫,最終騙取了老人
    的信任。而在他知道了最終的秘密之後,又卸磨殺驢地害死了老人,並燒毀了最後一
    幅壁畫,終於使這個秘密成為了他個人的私有財產。"



    春雨的嘴唇顫抖了起來,難道地獄的第19層的秘密已經永久失傳了?自己千辛萬苦地
    來到這個荒山野嶺,看到的卻只是這樣一團無意義的黑色?這�已經是洞窟的盡頭了
    ,前面只剩下堅硬的石壁。看著周圍可怕的黑暗,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來。高玄
    立刻摟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太難過,只不過是一幅壁畫而已,談不
    上什麼秘密。

    或許這最後一幅畫�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呢?就好像有的人一輩子為了得到寶藏,當他
    千辛萬苦地找到裝寶藏的盒子,卻發現�面什麼都沒有,原來寶藏本來就不存在。"

    淚水浸濕了高玄的肩頭,他扶著春雨緩緩地向洞口走去。一路上他們再也沒有看那些
    壁畫---讓那些壁畫見鬼去吧。

  • 當他們走出洞窟的時候,才發現外邊的天色已經全黑了,一陣陣寒風掠過竹林,發出
    可怕的呼嘯聲。

    黑夜中的深山更加令人恐懼,春雨緊緊地靠著高玄,看著遠方夜幕下連綿的山巒陰影
    說:"我們快點離開這�吧!"

    "不行,黑夜�穿過森林會很危險。雖然來的路上做了記號,但在晚上還是很容易迷路
    ,一旦迷路我們就徹底完了。"

    迷路?春雨實在不敢想像,在漆黑的森林�迷路會有怎麼樣的結果?這讓她想起了那
    部美國恐怖片《女巫布雷爾》,她可不想在這�碰上中國版女巫。

    高玄繼續說下去:"說不定這�晚上還有野獸。"

    "你可不要嚇我。"


    "浙皖山區一直都有狼出沒,在這深山老林的冬天,說不定公狼母狼們都餓極了,正
    好我們送上門來。"

    春雨搖了搖頭說:"你說得可真幽默,那我們該怎麼辦?洗乾淨了身體等待老狼們,
    用我們的血肉解決國家保護野生動物的溫飽問題?"

    "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回到洞窟�去,再點上一堆火把,這樣野獸就不敢進來了。"

    "在洞窟�過夜?怎麼聽起來像北京猿人?"

    "這就是我們的祖先躲避野獸的辦法嘛。山洞�面要比外邊暖和一些,而且還可以躲
    避寒風。"  說完,高玄便跑到四周撿起了幹樹枝,才幾分鐘功夫就收集了一大捆。然
    後他又抓起丟在洞外的兩個大包,把它們一齊拖到洞窟�去了。

    春雨一個人等在洞口,聽著黑夜山林�的種種怪聲,早已經毛骨悚然了,急忙跟著高
    玄一起回到洞窟。

    手電筒在洞�掃了幾圈,終於找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地方。高玄在地上堆起了幹枝,很
    熟練地點起了火,看著篝火在黑暗的洞窟�跳躍著,四周的洞壁上映出兩個人的黑影
    ,真有點原始穴居人的味道。

    而洞壁上那些彩色的壁畫,也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仿佛真的到了地獄世界。春雨哆嗦
    地看著壁畫說:"古人為什麼要畫這些畫呢?"

    "不知道,也許寄託了他們的某種情感吧。唐朝末年,社會動盪不安,畫家們來到這
    深山之中,既可以說是隱居,也可以說是避難吧。那位不知名的偉大畫家,就躲在這
    個洞窟�,或許用去了整整一生的光陰,就這麼在洞壁上畫啊畫啊。我想他是通過這
    幅《十九層地獄圖》的傑作,再現了塵世間的苦難,以及人心的險惡。其宗旨還是告
    誡人們,活著的時候不要做壞事。"

    "每一層地獄都是對世人的一種警告?那麼地獄的第19層,又警告了人們什麼呢?"


    高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忙了起來。他從包�取出許多野營用品,不一會兒
    就支起了兩個小帳篷,每個帳篷剛好只能容納一個人,�面有足夠保暖的睡袋和毛毯
    ,完全可以應付一晚上了。

    這時春雨才感到自己餓極了,高玄馬上拿出野營專用的小油爐子,煮了兩碗速食麵,
    很快就解決了兩個人的晚餐。

  • 熱氣騰騰的麵條暫時驅散了春雨身上的寒意,在篝火燃起的一團輕煙間,她看見高玄
    頭上也流下了汗珠,火光在他臉上跳躍著,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看著他那雙被篝火
    照亮的眼睛,春雨的心跳也加快了,她暗暗地警告著自己,可毛細血管卻不聽大腦控
    制,一片緋紅湧上了臉頰。"你的臉怎麼紅了?"

    高玄的眼睛真是敏銳,春雨只能低下了頭:"你胡說什麼啊,火光是紅顏色的,臉看
    上去當然也顯得紅了。"

    但他卻放下了手中的面碗,表情變得沉靜了許多,輕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
    這�,讓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卻沒有發現最重要的秘密。"

    "算了吧。"
    春雨抬起頭苦笑了一下,"是我先提出來的,這不關你的事。就算是難得出來野營一
    次吧,像這樣在山洞�過夜,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的。"

    "現在你害怕嗎?"

    "我不知道。但世界上最可怕的噩夢我都經歷過了,我想我可以承受恐懼。"

    高玄有些疑惑:"什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夢?"

    春雨其實是想到了荒村,她放下面碗沉思了許久,終於說出了那個地方---"荒村。"

    "難道你去過荒村?"
    他顯得非常意外。因為那本在大學生中流傳很廣的小說,使得高玄也知道了荒村的
    存在。



    這個問題果然觸到了春雨的痛處,她許久都沒有抬起頭來。儘管她不想再記起那�的
    一切,但在這黑暗的古老洞窟�,半年前的那段可怕經歷,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不斷在
    腦子�閃回著。

    高玄看著她的眼睛,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溫暖的體溫讓春雨堅強了許多,使她緩緩地
    抬起頭來,淚水似乎在眼眶�蘊涵著,卻始終沒有溢出來。"告訴我,你在荒村都經歷
    了什麼?說出來就不會害怕了。"

    她感覺高玄的聲音像催眠曲一樣,仿佛使她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終於,她把一切都說了出來,關於那古老的荒村傳說,那段奇異的探險經歷,還有事
    後發生的所有噩夢……

    當然,最讓高玄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春雨在醫院�的那十幾個日日夜夜,最終她竟奇
    跡般地恢復了健康,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倖存者。等春雨全部說完的時候,她感
    到了一陣強烈的虛脫感,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被抽了出去。高玄輕輕地扶著她,
    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就像大哥哥看護著小妹妹一樣。而春雨希望的並不僅僅是這些
    ,當然高玄也很清楚這一點。

  • 篝火其實只有很小的一堆,高玄只能一點點地添加樹枝,否則很快就會用光了。微弱
    的火光終於照亮了他們的臉龐,春雨也緩緩恢復了過來。她完全靠在高玄的身體上,
    仿佛有一隻大手緊緊地護佑著她,使她不再感到任何的寒冷。


    春雨抬頭看著高玄的眼睛說:"我已經說出了內心的秘密了,可你為什麼不說呢?這
    樣是不是不公平?""我心�的秘密?那你究竟要我說什麼?"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你長得那麼帥,一定有過很多女朋友吧?那就說說你
    的初戀好嗎?"

    "我的初戀?"  高玄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篝火紅光下,他的眼神很奇怪。等了
    很久他才說,"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初戀,因為我確實很喜歡她,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喜
    歡過我。"

    他的回答讓春雨很意外:"會有這樣的女生嗎?"

    "是的,她和你一樣,也非常地特別---她的名字叫蘊涵。"

    "是蘊涵?"

    春雨立刻想起了這個名字,眼前也浮現起了舊照片�的女孩,八年前美術系的系花。
    但最重要的是,她和蘊涵長得很像,特別是她們的眼睛。"對不起,我過去一直都不
    敢承認,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因為我已經把她在心中埋藏許多年了,我
    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初戀的人。"

    "為什麼現在又告訴我了呢?"  春雨的嘴唇忽然顫抖了起來,"難道是因為我長得很像
    她嗎?"

    "不,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因為今天晚上太特別了。我們在這樣一個古老的洞窟�,
    一千年前的壁畫看著我們,而你正躺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
    ,我不能再對你隱瞞了。"


    春雨竟有些感動了,她柔聲道:"說吧,蘊涵是怎麼吸引你呢?"

    "我們是同一個班級的,從進入大學的第一天起,我就暗暗喜歡上她了。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因為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極度自負的人,我認為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優
    秀的,別人都配不上我。但是,面對蘊涵的眼睛,我第一次向別人屈服了。可那時
    候的我太害羞了,而她看起來又太純了,我從來就不敢說出我的心願,只能在心底
    暗暗地喜歡她。"

    "沒有其他女孩子喜歡過你嗎?"

    高玄自嘲般笑了笑說:"好像有很多吧,但我並不喜歡她們。真正能讓我動心的只有
    蘊涵一個人。"

    "而蘊涵甚至不知道你暗戀著她?"

    "對,她應該不知道吧。後來,我聽說她有了男朋友,我心�感到很難過,但這不是
    我能決定的,我只有默默地祝福她。再後來,我聽說她因為戀愛的原因,精神有些
    不正常了。"

    "她瘋了?"

    "談不上瘋,可能是有些精神憂鬱吧。終於有一天,她跑到那幢教學樓�自殺了。"

    高玄仰起頭,紅色的火光中他的眼神無比憂傷,半天才說出話來,"我記得那時我非
    常傷心,但只能默默地藏在心�,一直到今天。"

    "你忘不了她是不是?"

    高玄又沈默了好一會兒:"是的,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忘記嗎?"

    春雨搖了搖頭說:"誰都無法忘記自己的愛,誰也無法忘記自己的恨。"

    "那你呢?你的愛與恨呢?"

    "不!請不要問下去了。"  春雨從他的肩頭爬了起來,坐到了篝火的另一端。她與高
    玄隔著火光對視著,彼此的眼睛都被火照亮了,此時誰都不需要說話,沈默就是最
    好的語言。


  • 就這樣坐了很久,高玄終於說話了:"今天走了很長的路,你應該很累了是吧,早點
    進帳篷休息吧,等到天明我們就離開這�。"

    雖然春雨還想和高玄聊下去,但此時幹樹枝差不多也快燒光了,坐在黑暗洞窟�的感
    覺可不是好受的,她只能乖乖地鑽進了帳篷。帳篷又小又矮,躺在�面剛好可以伸
    直了腿。不過睡袋還是很暖和的,地上鋪了厚厚的毛毯,可以抵禦地下的寒氣。

    同樣是蜷縮在黑暗的被窩�,但感覺與在寢室�完全不一樣。她無法忘卻自己的身下
    是岩石,帳篷外邊就是古老的洞窟,更外邊則是荒無人煙的莽莽群山,有無數亮著綠
    眼睛的兇猛野獸徘徊著。但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叫高玄的男人,就睡在與她咫尺之遙
    的帳篷�,這不能不讓她心中的小鹿砰砰亂撞。

    也許真的是太累了,儘管某種激情一直在血管�跳躍著,但她還是很快就困得不行,
    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春雨渾身冒虛汗地醒了過來,耳畔只聽到急促的短信鈴聲。腦子�還
    是恍恍惚惚的,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掙扎著把手伸出睡袋,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手機
    。奇怪,剛才手機明明沒有信號的,怎麼現在一下子又來了?

    手機螢幕上依然顯示了那個號碼:"741111"。

    在這畫著一千年前《十九層地獄圖》的洞窟�,看著這條二十一世紀的地獄短信,仿
    佛有一種穿越時空隧道的感覺。


    短信的內容果然不出所料---"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6層,你將選擇1:你最痛苦的回憶;
    2: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前幾層地獄都是三個選項,怎麼現在變成兩個選項了?在黑暗的睡袋�,她的眼睛被
    手機螢幕的背光照亮了,感覺真像洞窟�那一小堆篝火。她的拇指在"1"和"2"之間猶
    豫了幾十秒,終於按下了"1:你最痛苦的回憶"。

    然而,春雨等來的並不是短信,而是手機的通話鈴聲。

    在一千多年的洞窟�,響起了《東風破》的旋律。春雨趕緊接聽了電話。電話�傳來
    一個異常古怪的聲音:"我是你最親密的朋友,說出你最痛苦的回憶吧,我一定會幫
    助你解決的。"

    在這�聽到這種聲音,春雨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仿佛一千多年前的鬼魂,已經鑽進
    手機�與她說話。好一會兒她才說出話來:"你究竟是誰?我沒有最痛苦的回憶。"

    "至少你有最恨的人---你的繼父。"  那個聲音似乎在故意吊春雨的胃口,好像直接進
    入了她的腦子�,"他就是你最痛苦的回憶,是嗎?"

    聽到這�春雨已經無法抗拒了,她只能顫抖著說:"是的,他是我最恨的人,也是我
    最痛苦的回憶。"

    "全都告訴我吧,你為什麼恨他?"

  • 雖然對方的聲音令人恐懼,但春雨卻自動地打開了心底的閘門。因為那麼多年來,
    她從來都沒有過向別人傾訴的機會,現在有某一個來自地獄的幽靈,願意傾聽她的
    一切痛苦,那麼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在這黑暗古老的洞窟�,春雨再也沒有顧忌地說了出來:"因為他不是人---雖然,
    他剛剛成為我的繼父時,對我和媽媽還算不錯。但過了一年以後,他就開始露出了
    野獸的一面,經常喝得醉醺醺的,時不時就打媽媽一頓。媽媽雖然每夜都在哭泣,
    但還是不願意離開那個男人,因為媽媽沒有工作,而我的生活和學習,也全都要依
    賴繼父。我越來越厭惡他了,每晚都把自己鎖在房間�,看著爸爸的照片流眼淚。
    有一回半夜�聽到他打媽媽的聲音,我就衝到房間�救媽媽,而他給了我一記重重
    的耳光,把我的鼻血都打了出來。媽媽看到他打了我,終於忍無可忍地要和他拼命
    ,卻被他用繩子綁起來又打了一頓。"

    沈默了許久之後,電話�那個聲音又說話了,依然是平穩而古怪的口氣:"你是個可
    憐的女孩。你媽媽是個可憐的女人,為什麼不與他離婚?"

    "媽媽做不到,因為與他離婚的話,我就可能要失學了,我們也將被迫搬出去而無家
    可歸。而那個男人就利用這一點,變本加厲地虐待媽媽和我。媽媽要去找街道辦事
    處尋求幫助,他就用剪刀剪碎了媽媽所有的衣服,讓她只能呆在家�走不出房門。
    但更可怕的是,隨著我一天一天長大,漸漸變成了一個花季少女,他的眼睛就總是
    盯著我的身體,他那種骯髒的眼神讓我非常害怕……"

    說到這�的時候,春雨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似乎悲傷已經堵住了喉嚨。電話那頭
    的聲音又響起了:"終有一天,你會從苦難中解脫的。"


    對方突然中斷了通話,春雨這才像從夢中醒來一樣。手機螢幕已經恢復了寧靜,她掙
    扎著把頭探出睡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剛剛浮出海面差點被淹死似的。

  • 春雨大口地喘息起來,她回想著剛才在電話�說的一切,那可怕的往事如電影般一幕
    幕放映出來。抬頭只見黑暗的帳篷中,那個男人的臉仿佛就在帳篷上,他在對她冷笑
    ,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齒,一種特殊的氣味灌進了她的鼻孔。她用雙手抱著頭,全身
    縮成了一團,顫抖著哭泣起來。她的哭泣是那樣傷心,忍不住發出了聲音,就像森林
    �受傷的小鹿,傳出陣陣可憐的哀嚎。

    突然,春雨聽到外邊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一道幽暗的光線射在帳篷頂上,帳篷的小
    門微微顫抖了起來。

    難道是什麼野獸進洞來了?那幽光會不會是狼的眼睛�發出的綠光呢?如果不是野獸
    的話,會不會是《十九層地獄圖》�的幽靈們跑出來了呢?帳篷終於被打開了,一道
    微光照射進她的瞳孔,她眨著眼睛看清了那張臉---原來是高玄。

    他在帳篷口緊張地說:"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我聽到你在哭。"

    春雨這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噩夢。""沒事就好,那好好睡
    吧。"

    高玄剛要離開,春雨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輕聲說:"別離開我,我害怕。"他只能蹲
    在帳篷口說:"你害怕什麼?"

    "我害怕一個人呆在黑暗�。"

    "也許,我也是吧。"


    春雨緊緊抓著他的手說:"那你進來吧,讓我靠在你身上。"

    高玄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鑽了進來。但那麼小的帳篷實在容不下兩個人,他
    們只能都蜷縮著身體,宛如縮成一團躲避寒冷的小刺猥。空間實在太小了,春雨只能
    縮在高玄的懷中。她感覺一陣暖意流遍全身,似乎這�不再是黑暗的洞窟。

    高玄始終都開著那盞小燈,他的手也非常老實,沒有任何占春雨便宜的意思。他輕輕
    地說:"你做了什麼噩夢?""非常可怕的噩夢,比地獄還要可怕。""現在你不會再做噩
    夢了,因為我會保護你的。"高玄的下巴貼著她的頭髮,柔聲說,"快點睡吧。"

    春雨不再說話了,她微微地笑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全是高玄身上的氣息。她緩
    緩閉上了眼睛,把頭埋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在這個瞬間,她感到了幸福。

    片刻之後,她終於睡著了。高玄看著在自己懷中均勻呼吸的春雨,眼角禁不住流下了
    淚水。

    洞窟外,夜黑風高,蒼狼長嘯……
  • 淩晨三點,上海.

    葉蕭依然沒有睡著,他坐在窗前的臺燈下,看著手機螢幕上的號碼:***741111。
    今天又下了一層地獄,但他知道自己已離謎底不遠了。

    他打開了剛收到的這條短信--

    "雪兒要對你說話。"

    身體凝固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螢幕,仿佛看到了雪兒的臉。

    突然,手機的通話鈴聲響了起來,他緩緩接通了電話,聽到一個柔和的女聲:"葉蕭
    ,我是雪兒,請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

    葉蕭的手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對著手機輕輕地呼喚:"雪兒,真的是你嗎?你想知
    道你是怎麼死的嗎?好的,我告訴你。還記得我們畢業以前被分到雲南去實習嗎?
    當時我們都跟著一個雲南緝毒隊,在那�稽查毒品犯罪的活動。在一次中緬緝毒行動
    中,不幸出現了意外,犯罪分子的力量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像,你和我們大部隊失去
    了聯繫,被武裝販毒分子扣留了。幾天以後,我們發現了你的屍體,簡直慘不忍睹,
    你渾身上下都是被注射的針孔,你是在極度痛苦中死去的。"

    說到這�,葉蕭已經泣不成聲了。



    "不久以後,我在邊境逮捕了其中一個毒販,周圍並沒有其他員警,我把他拷起來,
    用槍指著他的頭,就是他對你進行了注射,讓你在痛不欲生中死去。我非常憤怒,
    我恨那些傢伙,恨到了極點,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報仇,為你報仇。"

    "你開槍了?"

    "我......不記得了。我想我差點就扣動扳機了。子彈將從槍口射出,把那個混蛋的
    腦漿給打出來。但是,如果我真的開槍,那我就違反了紀律,甚至違反了法律,因
    為他已經被抓住了,沒有反抗,我不能打死他。"

    "可是,你真的非常想看到他腦漿迸裂的樣子。"

    葉蕭下意識的點點頭:"對,因為我非常恨他。"

    雪兒在電話�大聲地說;"所以,你開槍了,你真的開槍了!"

    "我開槍了嗎?"  葉蕭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可能是我真的開槍了,但我後來忘了?"

    "是的,你開槍了!"

    就說完這句話後,電話�傳來砰的一聲--那是開槍的聲音。


    葉蕭呆呆地聽著槍響,仿佛自己手中真的握著槍,子彈從槍口旋轉著射出,穿破層層
    空氣,最終打到了自己的心窩�。

    "我中彈了?"

    葉蕭倒在地上,仍然傻傻地看著手機螢幕,只見螢幕上變成了一顆子彈的圖案。

    不!他發瘋似的跳了起來,用盡全力將手機砸向了牆壁。

    瞬間,手機被他砸爛了,摔成了十幾塊零件,散落在地板上。

    他終究沒有看到地獄的第十九層。


      


  • 清晨,天蒼山。

    一團霧氣緩緩飄進了洞窟�,春雨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眼前還是漆黑一片,但她知
    道自己已經挺過來了。

    高玄依然在她身邊,她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好的,身體仍然縮在睡袋�。原來什
    麼都沒有發安生,高玄只是這麼摟著她過了一夜,並沒有侵犯她的身體。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看著高玄,怔怔地說:"為什麼你的心像石頭一樣堅硬呢?"


    "你醒了。"高玄在她耳邊柔聲道:"因為你太純潔了,我只想做個守護天使。"

    春雨不說話了,她伸出手撫摩著高玄的臉龐。有多少女生想要觸摸的這張臉,現在
    就在她的手中,手指緩緩滑過他的鼻尖,直到他的嘴唇上。

    他忽然說話了:"走吧,我們要早點回去。"春雨溫順的點點頭,鑽出了帳篷。

    他們點起了燈,在洞窟�收拾了一下東西,便離開了這古老的洞窟。外邊的天已經全
    亮了,他們的眼睛在洞窟�太久了,許久才適應了自然光線。春雨最後看了四周一眼
    ,深情地說:"再見了。"

    雖然清晨的山間異常寒冷,但呼吸著森林�的新鮮空氣,立刻使人心曠神怡起來。他
    們背著旅行包,穿過竹林,又回到竹林精舍的遺跡。

    很快就找到了來時的那條小徑。他們沿著林間的小路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回到了盤
    山公路上,帕薩特還好好的停在路邊。

    這時他們隨便吃了一點乾糧,就開著車下山了。下山的路更難走,但高玄緊緊的把著
    方向盤,春雨也對他非常信任,不到中午就開到了山間度假村。

    下午,他們沿著公路開回上海。一路上春雨始終保持著沉沒,看著冬日的田野,心�
    卻在想,下一層地獄又會遇到什麼。



  • 他們回到上海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據說有寒流已經襲到,馬路上的人明顯減少
    了許多。高玄沒有直接開回學校停車場,而是聽在學校後門。他們都餓了,於是就到
    傾城之戀吃晚飯。

    晚飯很快就風捲殘雲的消滅掉了,春雨用紙巾擦了擦嘴道:"我們走吧。"

    但高玄依然怔怔的坐著,眼神有些怪異。躊躇許久才說出來:"春雨,既然我們都已
    經回來了,索性就把以後的事情告訴你吧。"

    "以後的事情?"  春雨聽不懂他的話,但心�馬上緊張了起來,"什麼以後?"

    "就是馬佐�尼從天蒼山回到上海以後的事。"

    "難道你知道?"

    "是的,但之前我並沒有告訴過你。那是因為我擔心你知道這些事情以後,會感到非
    常害怕。我本來想等我們去了天蒼山發現了地獄的第十九層的秘密之後再說的。"

    "可我們現在還一無所獲。"

    高玄歎了一聲:"所以,我必須把那些事情告訴你--1902年8月,馬佐�尼帶著一個美
    麗的中國女子回到上海,不到幾個月就在租界辦了一個畫展。整個畫展總共只有一副
    油畫,這副畫的名字就叫《地獄的第十九層》。"


    "就像他過去畫的那些地獄圖?"

    "不,與過去完全不同。據說馬佐�尼的這副畫,把總共的19層地獄都給畫了下來,
    特別是第十九層地獄。"

    "那第十九層地獄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我那位義大利朋友在E-mail�告訴我,馬佐�尼的畫展在上海只辦了三天,總共只
    有幾十個人去看過,都是租界中的外國人.然而在畫展結束的不到一個月時間內,
    所有看到那些畫的人全都離奇自殺了."

    聽到這�,春雨差點站起來:"你是說,任何人只要看過《地獄的第十九層》就都會
    自殺?"

    忽然,她想起了一首《黑色星期日》的鋼琴曲,許多聽過這首曲子的人,都無法忍
    受那憂傷的曲調而自殺了。這是一首真實的曲子,也是真實的故事。

    "沒錯,凡的看過油畫的人全都死了。誰都說不清他們的死因。既然除了馬佐�尼以
    外,所有看過著副畫的人都已經死了,那麼也沒人知道這副畫究竟畫了什麼。到底
    是因為畫的內容過於恐怖呢,還是因為畫展過程中出現了其他意外的情況?總之這
    已經是一個謎了。"

    "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依然不知道《地獄的第十九層》究竟是什麼?"


    高玄繼續說下去:"因為所有的死者都看過畫展,所以租界認定是那副畫殺死了他們
    ,馬佐�尼因而被驅逐去租界。"

    "馬佐�尼被趕出了租界,那他去哪了呢?"

    "當然是回到了歐洲。但是,當他回到歐洲不久,就產生了精神錯亂。也許是因為畫
    畫過於投入了,也可能是在中國受了意外的刺激,總之,他產生了強烈的幻覺,認為
    每個人都應該提前受到地獄的審判。"

    "瘋了?好象畫家都喜歡發瘋,就像梵谷那樣是嗎?"

    "不,馬佐�尼的情況與梵谷不同。他在歐洲製造了多起殺人案,後來東窗事發而被
    關進了監獄。"

    "天啊,他由一個畫家變成了殺人惡魔。"

    高玄的臉色異常凝重:"雖然精神病院願意收治他,但當時法院還是以謀殺罪判處他
    死刑,不久就將他送上了絞刑架。"

    "他就這樣死了?也就是說--丟失的第十九層的秘密,也一起被馬佐�尼帶進了監獄?"

    "是的,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人能解開這個秘密了。"


    春雨無奈的苦笑一下:"難道我們就只能等死了嗎?"

    高玄
  • 高玄沒有回答,低下頭一直都在沈默著。忽然,他抬起頭招了招手,叫服務員買單。

    送傾城之戀出來,高狻還是把春雨送回寢室。周日晚上的女生宿舍熱鬧了一些,許多
    女生都看見了高玄,她們既羡慕又嫉妒地看著春雨,互相竊竊私語著。

    一路上春雨始終沒有說話,臨別時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變匆匆的跑上樓梯。

    終於回到了寢室,她放下旅行包,看著清幽睡過的下鋪,冷冷的說:"你知道那個地
    獄的第十九層了是什麼了嗎?"

    難得出了一次遠門,還在山洞�過了一夜,春雨實在太累,便早早的爬上床睡覺了。
    春雨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倜然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了。

    依然是子夜12點。

    她恍惚抓著手機,打開了那條來自地獄的短信--

    "你已經進入地獄的第十七層,你將選擇1、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這回只剩下一個選項了,"1"是春雨唯一的選擇。



    在"1"的恢復發出不久,手機的通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她立刻接聽了電話,聽到那個怪異的聲音:"我知道你最想做什麼事情,因為你最恨
    的一個人,你的繼父,他對你做了什麼?"

    在黑暗的寢室�頭,春雨仿佛感覺還在古老的洞窟當中。她握著手機的右手在微微顫
    抖,眼前似乎有浮起了那張骯髒的臉。她趕緊閉上眼睛說:"那個男人,是一頭真正的
    畜生。那年我已經十五歲了,我的身體也正在發育,那個男人的眼睛也從來沒有再離
    開過我。媽媽對他非常警惕,時時刻刻都保護著我,使他邪惡的手不敢接近我。但是
    ,有一次,媽媽突然生病了,被送到了醫院,晚上只有他和我在家。當我睡得正香的
    時候,他居然趁黑摸到了我的床上。他身上那股怪味使我醒了過來,但此時他已經抓
    住了我的雙手。我立刻大叫著救命,雙手拼命掙扎,終於一腳踢到了他。然後我爬到
    了窗戶上,對他說`只要他過來我就跳下去`他終於被我震住了,只能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從窗戶上爬下來,手�抓著一把美工刀,蜷縮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我恨他!我恨!
    就在那個時候,我心�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

    "殺了他,"

    電話�那個聲音幽幽的傳了出來,好象是一根針似的紮進了她的腦子�。

    "是的,我是想殺了我的繼父。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我想了無數個殺死他的方法。
    我讀了很多柯南道爾與阿嘉莎克利斯蒂的小說,因為那�面有許多巧妙的殺人手段。
    我借鑒了那些經典的殺人手法,精心制定了好幾個殺死他的方案。"

    但春雨說到這�就說不下去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黑暗的寢室,胸口跳的厲害。

    "是你殺了他。"

    手機�傳出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但隨後對方就停止了通話。

  •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手機螢幕,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窗外,長夜漫漫,北風呼嘯,似乎有某些東西飄落下來。

    "是我殺了他?"
  • 第十八層地獄


    清晨,春雨朦朧地睜開眼睛時,忽然被一片白光刺到了。他只能眯著眼睛向窗外看去
    ,卻發現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她立刻從床上爬了下來,隔著窗玻璃望著窗外。天上正飄著無數細小的雪花,飄飄灑
    灑地落到地上。對面的樓頂已經一片白色了,樓下那些樹枝上也全是雪,地上鋪了一
    層鹽一般的雪粒,幾個學生已經跑到雪地上玩耍了。

    春雨竟有些激動起來,這座城市已經很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然而,看著漫天飛舞
    的雪花,她的心又冷了下來,因為她想到了自己十一歲那年冬天,那個落雪的下午,
    使她永遠失去了父親。她還清晰地記得那年的雪,就和現在這場雪一模一樣。



    不,這場雪更令她恐懼。

    她這才想起今天還要上班。等到上午9.30,她裹著件厚厚的滑雪衫出門了。踏著雪走
    出校門,一路上到處都是在雪中玩耍的人們。雪花落在她的頭頂,緩緩地融化成冰水
    ,從她頭髮上滑落下來。

    趕到公司的時候,大家都在談論今天這場雪,連上班的心情都沒有了,都聚集在落地
    窗前,從高處俯瞰著整座城市的雪景。只見無數座高樓都淹沒在白色的雪花�,這是
    多少年難得一見的景象。

    讓春雨感到奇怪的是,今天老闆嚴明亮始終都沒有出現,但這正好方便了大家偷懶,
    下午一到就紛紛提前下班了。

    春雨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手機的短信忽然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是741111。


    又是來自地獄的短信。過去每次看到這個號碼,都是在深更半夜�,怎麼今天大白天
    就過來了呢?她抬頭仰望白色的天空,難道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嗎?

    春雨趕緊躲在路邊的一個角落,打開了這條短信--

    "請立即趕到黃泉路999號,到達以後回復1。"


    與過去所有的短信都不一樣,居然要叫她立即趕到某個地方去。而且那地名又是如此
    奇怪--"黃泉路999號",世界上有這麼怪的路名嗎?又是黃泉路,又是999號,住在
    這條路上的人家不被嚇死才怪呢。

    看起來更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春雨在雪地�站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攔下了一輛計程
    車。她想到底有沒有黃泉路,問問計程車司機不就知道了嗎?

    沒想到司機很肯定的告訴她有這條路,原來這位師傅是個下崗工人,下崗前就在那條
    路邊上的工廠�上班。

    還沒等春雨決定下來,計程車已經迅速駛向了這條不歸的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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