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第19層

後面呢??
怎麼沒有繼續??
  • 就和前幾天一樣,春雨很快就收到了短信回復,帶著她進入了十九世紀初的英格蘭南部,一片荒涼海岸附近的旅店。這裡佈滿了陰森的荒山,令人恐懼的沼澤,古老的大石遺跡,還有殺人如麻的海盜。 

    在短信來回地指引下,春雨代替了小說的女主人公———瑪麗。耶倫,這個二十三歲的英格蘭女孩,孤身一人來到牙買加旅店投靠姨媽。而現在春雨彷彿穿越了時空隧道,獨自走過恐怖的荒原,在子夜十二點鐘,敲響了牙買加旅店的大門。———牙買加旅店在地獄裡開張了。 

    今夜,春雨住進了牙買加旅店…… 

    半個小時以後,當春雨的拇指又酸又疼時,她終於收到了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4層,進入了地獄的第5層。」




    地獄的第5層


    天還沒有亮。 

    葉蕭看著窗外一座座高樓,在黎明前的黑夜中閃爍著零星燈光,宛如中世紀的森林不時發出鬼火。 

    已經整整一夜沒睡了,別的男人在這種時候通常會抽上一支煙,但葉蕭卻泡了一杯極濃的茶,苦澀的茶水通過舌頭與喉嚨,支撐著他疲倦到極限的神經。 

    桌子上放著一部銀色的手機,這種小巧玲瓏的樣式雖然廉價,但很受女孩子的喜歡。 

    這部手機的主人叫素蘭,曾是人見人愛的女大學生,但在前天凌晨,卻在自己的寢室裡上吊自殺了。誰都說不清她為什麼要尋死,但既然已經確定是自殺,那也就沒有警方的事了。但是,葉蕭警官在自殺現場,發現了死者留下的手機,正因為這部手機上的一條短信,將他帶入了最不可思議的懸疑地帶。 

    現在,葉蕭再度拿起這部手機,用拇指按了幾下鍵盤,打開了最後一條短信———他已經盯著這個詞組很久了。小時候他也喜歡玩電子遊戲機,每當遊戲失敗以後,屏幕上就會出現「」的大寫英文,表示遊戲已經結束了,必須重新開始。 

    眼前的這條「」的短信,收到時間正好是凌晨兩點,而這部手機的主人,很可能是在這個時間段上吊自殺的。 

    在死亡的時候收到這樣一條短信,是否意味著來自地獄的喪鐘呢? 

    葉蕭瞬間推出了一個公式———死亡==遊戲結束難道手機主人素蘭的自殺,實際上是一場遊戲的結束? 

    葉蕭瞬間推出了一個公式———死亡==遊戲結束難道手機主人素蘭的自殺,實際上是一場遊戲的結束? 

    葉蕭想到了小時候打遊戲時,自己的化身勇敢地穿越關卡,被遊戲裡的敵人亂槍打死,屏幕上就會立刻出現「」。 

    可遊戲畢竟是虛擬的,無論在電腦裡還是手機上,都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如果有一種神秘遊戲,真的能使玩家喪命的話,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依靠警官才有的敏銳嗅覺,葉蕭察覺到素蘭的死,絕不僅僅是件簡單的自殺。 

    而且,那天葉蕭在自殺現場還看到了春雨,這個半年前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居然就住在死者的隔壁寢室,而且還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除了感歎世界實在太小以外,葉蕭的心裡不能不懷疑,春雨這個有著特殊經歷的女生,是否還會繼續遇到類似的神秘事件呢? 

    所以,葉蕭才會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來思考其中的蹊蹺,特別是素蘭留下來的手機。 

    他已經仔細地查看了一遍這部手機上所有的短信記錄。但除了最後一條短信以外,其餘的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而這條短信的發件人,是一個很奇怪的號碼———741111這個號碼的前面五位數似乎沒什麼意義,但後面六位數卻給人奇怪的感覺,最後連續四個「1」不知象徵了什麼? 
  • 它真的和素蘭的死有關嗎? 

    這時葉蕭看了看窗外,天色似乎已經有些亮了。於是,他在素蘭的手機屏幕上,編輯了這樣一條短信———「你錯了,我沒有」 

    不知道是否能管用,或許會震住對方?雖然葉蕭的心裡也沒底,但他還是把這條短信,用素蘭的手機回復給了「741111」。 

    看著短信已經發出的提示,葉蕭忽然感到心跳加快了,他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但短信已隨電波發送到對方,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幾秒鐘以後,短信鈴聲響了起來。 

    他緩緩拿起素蘭的手機,發現還是那個神秘號碼發來的。是的,該來的還是要來,誰都無法躲過。終於,葉蕭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這條致命的短信———「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沉默,足足持續了一分鐘…… 

    第一眼看到這條短信,葉蕭的腦子裡就一片空白了,他還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地獄的第19層?」 

    葉蕭緊張地搖了搖頭,對於這種高深的問題,或許只有一流的哲學家才能回答。作為一個成功的警官,他已經很久都沒這麼緊張過了,而此刻他面對的居然是條短信。 

    也許是熬了一整夜的緣故,葉蕭的腦子已經有些亂了,他隨手按了幾下鍵,編輯了一條回復的短信:「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然後,葉蕭將這條短信回復了出去。 

    這是今夜他犯的第二個錯誤。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短信鈴聲便又響了起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葉蕭已經沒有辦法迴避了,他顫抖著打開了這條短信———「歡迎你來到地獄」 

    清晨六點。 

    在昏暗的女生寢室裡,春雨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幾個小時,突然被一陣短信鈴聲吵醒了。 

    春雨心裡暗暗咒罵了一聲,她沒有去看手機,依然躺在被窩裡不動。片刻之後,短信鈴聲又響起來了,她只能伸出手看了看手機,卻沒想到是南小琴發來的短信:「春雨,我收到了素蘭的短信。」 

    春雨立刻清醒了過來,素蘭不是已經上吊自殺了嗎? 

    雖然,南小琴和素蘭不是一個寢室的,但她們高中的時候就是同學,後來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個專業,從來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難道素蘭變成了鬼魂還在纏著南小琴? 

    現在春雨已睡意全消了,立刻回復給了南小琴:「這不可能,那條短信裡是怎麼寫的?」 

    很快南小琴就回復了:「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看著屏幕上「地獄」兩個字,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瞬間聯想到了那天半夜,收到已經死去的清幽發來的短信,同樣也是這個致命的問題。春雨趕快發出了短信:「不要,千萬不要回復她。」 

    南小琴:「來不及了,我已經回復她了,她又回給了我短信:『歡迎你來到地獄』。」 

    春雨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了,現在南小琴遇到的狀況,就和春雨進入「地獄」的過程一樣。 

    南小琴緊接著又發了一條短信:「我已經進入地獄的第1層了。」 
    春雨:「不要進去!」 
    南小琴:「素蘭帶著我到幽靈客棧了。」 
    春雨感到後背冒出了冷汗,她不能讓南小琴再繼續下去了,便趕快回復:「你現在在哪裡?我來找你。」 
    在這條短信回復之後,春雨坐在寢室裡等了半個小時,但手機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南小琴那邊怎麼了? 
  • 春雨又給她發了好幾個短信,始終都沒有收到回復。春雨乾脆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但卻無法接通南小琴的手機,好像她已經藏到了地底似的。清晨的光線漸漸照亮了寢室,春雨的臉龐沐浴在晨曦中,皮膚呈現出牛奶般的色澤,她怔怔地問自己———「難道死人在地獄裡也能發短信?」 

    已經到下午了,還是無法與南小琴聯繫上。春雨焦急地在寢室裡來回踱步。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了十幾歲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守候在媽媽的門口,偷聽著裡面發出的可怕聲音。春雨一下子摀住了耳朵,那種聲音竟然又出現了,像撕裂的金屬那樣尖利,深深地刺進了耳道。 

    她感覺鮮血彷彿流了出來,濺滿了雪白的床單,十三歲的自己凝視著那個人,還有黑夜裡閃光的刀刃。不———她不能再回憶下去了,每想到這一瞬間就會頭疼欲裂,尖利的聲音彷彿會撕碎耳膜。 

    噩夢永遠都不會自己走開,除非你能夠消滅它。 

    春雨現在的噩夢,源於清幽的神秘死亡。而清幽的死除了與那條短信有關外,那棟傳說鬧鬼的教學樓一定也脫不了干係。 

    鬼樓中一定還藏著什麼秘密,或許能解釋清幽的死? 

    春雨已經決定了,她披上一件外套,立刻跑出了寢室。 

    十分鐘後,她悄悄來到鬼樓外邊的圍牆,往左邊走就可以繞進去了。然而,春雨的心跳又驟然加快,圍牆裡面似乎飄出了某種氣息,湧進了她的鼻孔裡,使她在原地停住不動。 

    是的,她感到了身邊存在著一股深深的恐懼。這種恐懼只有在面對荒村時才有過。 

    正當她原地徘徊時,眼角忽然掠過一個人影,正急匆匆向她走過來。———竟然是高玄。 

    這是春雨做夢都想不到的,她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高玄也顯得非常意外,他快步走到春雨跟前說:「世界真小,我又碰到你了。」 

    春雨看了看四周,因為傳說鬧鬼,所以這裡是校園最偏僻的地方,幾乎見不到其他人影。「你怎麼會到這裡?」「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從這裡經過,因為這裡是我們美術系到停車場的捷徑,如果走大路的話要繞很長時間。」「那你現在是要出校了?」「不,我剛從市區蘇州河邊的一家畫廊回來。」高玄回頭看了一眼圍牆,輕聲地說,「那你來這裡幹什麼呢?圍牆裡面可就是鬼樓了。」 

    春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有些猶豫地低下了頭。「你該不是想去鬼樓吧?」高玄靠近了她,用一種特別低沉的聲音說,「許多好奇的女生都想進去看看,你也屬於其中之一吧?」「不僅僅是因為我好奇。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死在這棟樓裡面。」 

    高玄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皺起了眉頭說:「我聽說上個星期,有個大四女生在鬼樓裡自殺了。她是你的同學?」「不但是同學,而且是最親密的室友。更重要的是,第一個發現她死去的人———就是我。」「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搖著頭說,「真沒有想到,你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在你的眼睛裡,隱藏著很深的警戒和恐懼。」 

    聽到這句話,春雨趕緊把目光避開了他。 



  • 但高玄繼續追問道:「我猜你現在來這裡,是想要進去再看看清楚,找出室友選擇在鬼樓自殺的原因,是嗎?」「對不起。我知道學校是不准學生擅自闖入鬼樓的。」她知道高玄是個老師,一定不會允許她進去的。 

    但是,高玄的回答卻讓她倍感意外:「你真想進去嗎?一個女孩子進鬼樓可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著你進去。」 

    春雨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你願意陪我進去?」「只要你願意。」「可你是老師啊。」「但任何人都有好奇心,就連老師也不例外。」說到這裡,高玄又笑了起來,「何況,保護學生也是老師的職責啊。」 

    一邊說著,高玄已經往裡面走了,原來他也知道進鬼樓的小道。春雨急忙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地一起踏入了鬼樓的小院。 

    那棟陰森的樓房依然矗立著,在寒冬的天空下呈現著肅殺之氣。春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高玄回頭輕聲地說:「不要害怕,跟我來。」 

    她又看了二樓的窗戶一眼,想像中那個人影沒有再出現,所有的窗戶都看不出什麼。她這才平靜了一下心跳說:「你一定來過這裡吧?」 

    高玄並不回答,只是嘴角翹了翹。他發現底樓的大門被關死了,這一定是清幽出事以後,被學校重新鎖上的。  但他立刻轉到了鬼樓的右側,原來這裡有扇偏門,雖然裡面有插銷關著,但門上的玻璃沒有了。高玄把手伸進了門裡,拉開了插銷,便和春雨一起走了進去。 

    看著高玄這副駕輕就熟的樣子,春雨不禁輕聲地說:「你怎麼對這裡這麼熟啊?」「因為———」高玄走進了昏暗的通道,他停頓了片刻之後說,「我在這棟樓裡上過課。」「什麼?你在鬼樓裡上過課?」 

    春雨呼吸著這裡難聞的氣味,彷彿又回到了那天半夜裡。 

    高玄回過頭來,臉龐被覆蓋在陰影中:「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還在讀大學一二年級,我們美術系經常到這棟樓裡來寫生。」「那時候沒有鬧鬼的傳說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高玄冷冷地回答,然後踏上了樓梯,「這不過是一棟普通的教學樓而已,就是破舊了一些。至於傳說這裡鬧鬼,則是在我大二那年以後的事了。」「為什麼?難道那年發生了什麼事?」 

    高玄似乎變得沉悶了許多,上到二樓走廊後才回答:「等會兒我會告訴你的。」 

    又是二樓的走廊,雖然春雨感到一陣胸悶,但無論如何都不敢大口呼吸。她緊跟在高玄的身後,雖然高玄做出了拉手的姿勢,但她始終小心地縮著雙手,不敢被他拉到。 

    春雨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房間。 

    或許房裡真的有幽靈?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給高玄做了一個手勢。而高玄的眼神則非常奇怪,他猶豫了好半天,才輕輕地推開了房門。高玄率先走了進去,但他怔怔地看了半天,都沒有任何表示。而春雨已經等不及了,也跟在後面擠了進去。 

    還是這間小教室,除了一些課桌椅外,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春雨用眼角掃視了一圈,竭力想要捕獲什麼線索,但只看到一地的灰塵。 

    她緩緩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鬼樓前面的空地,那張數碼照片所拍下的人影,同樣也是站在這個位置———難道那真是幻覺? 

    春雨回過頭去,看到高玄的眼睛裡掠過一絲什麼東西,她冷冷地說:「我的室友,就是死在這個房間裡。」「聽說是自殺?」「她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嚼舌?」高玄也失去了平靜的語氣,「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死法?」 

  • 春雨終於深呼吸了一口,她覺得自己面對高玄已經不再心慌了:「奇怪的事情才剛剛發生,就在她死後不久,我居然收到了她發給我的短信。」「死人也能發短信?」「是的,她在短信裡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聽完春雨的這句話,高玄的面色在瞬間就變了,他呆呆地坐到了佈滿灰塵的課桌上,沉默了片刻後回答:「然後,你回復了這條短信。幾秒鐘後,對方的第二條短信便接踵而來,對你說———歡迎你來到地獄。」 

    這回輪到春雨驚呆了,嘴唇顫抖著:「你怎麼知道的?」「因為我也收到過這樣的短信。」 

    高玄的回答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她搖了搖頭說:「不可能,難道你也進入了地獄?」「沒錯,我確實進入了地獄,昨天半夜剛剛通過地獄的第10層。」 

    高玄的額頭冒出了汗,兩個人在鬼樓裡討論這種話題,確實能讓人汗毛倒豎。他拿出手絹擦了擦說,「那麼你呢?你到第幾層了?」「我到了地獄的第5層。」「等一等———」高玄打斷了春雨的話,他又低下頭想了想,「照這麼說,進入地獄遊戲的人不止我一個?」「你說是地獄遊戲?」春雨搖了搖頭說,「不,已經有兩個人因此而死了,還有一個人變成了精神病,你還能說這是遊戲?」「真有這種事?」  春雨盯著他那重瞳般的眼睛:「你是怎麼收到那個問題的?」「十幾天前,我很偶然地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個很奇怪的號碼,我還能背得出來:741111。」「果然又是這個號碼。」「那條短信只提了一個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高玄總算喘了一口氣說,「當時我很奇怪,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就隨手回復了一個,沒想到竟收到了『歡迎你來到地獄』的短信,就這樣我被拖進了地獄遊戲。」 

    春雨忽然低下了頭,她知道高玄是與她同病相憐了。 

    高玄輕聲地說:「我們不要再呆在鬼樓了,快點下去吧。」 

    他們離開了這房間,然後虛掩上房門,匆匆地跑出了鬼樓。回到樓下的空地,春雨又回頭望了一眼剛才自己站過的窗戶,如果恰好有人在下面拍張照片,一定也會把她給拍進去的,到時候人們會不會把她當成是幽靈呢?「快走吧。」高玄催促了一聲。 

    很快,他們回到了圍牆的外邊,春雨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老師。」「別人都這麼說。」高玄自我嘲諷似的苦笑了一聲,「也許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但我是一個稱職的畫家。」 

    後半句話又帶著幾分驕傲,春雨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他隨後飛快地轉身跑回去了。 

    回到寢室後,春雨繼續給南小琴打電話,但沒有一個能夠打通。 

    她也不想去問其他同學,因為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理她了。所有的女生都把她當作掃帚星,因為最近發生的兩次自殺事件,都是春雨第一個發現的,如此巧合只能說明春雨的晦氣太重,誰碰到她誰就會倒大霉。至於那些男生,也不太敢和她說話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孤魂野鬼似的,飄蕩在這棟女生宿舍樓裡。 

    快到子夜十二點鐘的時候,她終於撐不下去了,便匆匆熄燈睡下。 

    然而,還沒等春雨閉上眼睛,短信鈴聲就響了起來。 

    和前幾天一樣,依然是「741111」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5層,住在牙買加旅店中,將選擇1:海岸荒原;2:海盜巢穴;3:多茨瑪麗湖;4:地獄咖啡館。」 
  • 就像著了魔似的,春雨不由自主地選擇了「多茨瑪麗湖」,隨後便被拖入了一個陰魂不散的世界。 

    多茨瑪麗湖位於牙買加旅店以南兩英里,是博德明沼地最大的湖泊。傳說古英格蘭最著名的亞瑟王身負重傷後就躺在湖邊,命貝德維爾將神劍扔入湖中。又傳說十七世紀有個治安官,他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要用一個貝殼吸乾湖水,結果被地獄獵犬追蹤而亡,從此便在多茨瑪麗湖附近陰魂不散。 

    半個鐘頭過去了,春雨的後背已全都是冷汗了,總算熬過了多茨瑪麗湖。她退到了一開始那個短信,這才注意到了最後一個選項———「地獄咖啡館」 

    春雨已經按捺不住了,反正都闖過這麼多關了,再多去一個「鬼地方」也無妨。於是,她又選擇了地獄咖啡館。隨後她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咖啡館,將與其他地獄漫遊者聊天,請選擇對像1:化身博士;2:弗蘭肯斯坦;3:畫皮;4:惡魔傑克;5:山村貞子;6:馬佐裡尼。」 

    原來這裡還有手機聊天室?這令春雨感到非常意外,難道真像高玄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地獄遊戲? 

    而且,這些「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又是如此奇怪,像「化身博士」、「弗蘭肯斯坦」都是著名哥特式小說裡的人物,而只要你看過《午夜凶鈴》就一定會記住「山村貞子」,至於「馬佐裡尼」———那不是在美術系看到的那幅油畫的作者嗎? 

    來不及多想,第二條短信又到了,依然是「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和編號,只要發送他們的編號,就可以和他們聊天了嗎?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話,是否也是像春雨她們這樣的「人」 

    呢?春雨忽然想到,自己在地獄裡的暱稱是「小枝」,那麼恐怕自己也在這「地獄咖啡館」裡,等待他人的聊天吧? 

    想到這裡她更加猶豫了,拇指顫抖了幾下,還是退出了這條短信。 

    隨後,她收到了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5層,進入了地獄的第6層。」 
  • 地獄的第6層


    這天是星期三。 

    早上剛起來,春雨就去校園裡的書報亭買了份報紙。雖然這幾天被恐怖的事情纏上了,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特別是畢業論文的準備工作不能被耽誤。如果拖到寒假以後恐怕就太緊張了。所以,她準備找一家做短信業務的公司實習,正好為自己的論文做社會實踐,學校也不會反對的。春雨打開了報紙的招聘版,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信息服務公司,專門招聘短信編輯若干名。看來這種公司就是專門提供短信服務的,那些具有騷擾性的服務短信,大概也是這種公司發出的吧。 

    她決定明天上午去應聘。 

    上午十點多鐘,春雨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而這條短信的內容,卻讓她心跳加快了———「春雨,我是高玄,今天中午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中午十二點,我在『傾城之戀』等你。」 

    春雨並沒有回復這條短信。她知道「傾城之戀」。那是學校後門對面的一家餐廳,因為消費比較高,平時學生們很少去那裡。 

    她想高玄可真會選地方,傾城之戀———張愛玲著名小說的名字啊。 

    過了好一會兒,春雨才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她在寢室裡來回走了幾圈兒,然後打開自己的衣櫃,挑選了一件最喜歡的毛外套。接著她出去洗了一把臉,又化上了一點淡妝,在鏡子裡也算是個小美眉了。雖然不算是什麼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但起碼是青春逼人。 

    十二點快到了,春雨終於忐忑不安地出了門。「傾城之戀」與學校大門只隔著一條馬路,春雨緩緩走進玻璃門,立刻就看到了高玄,他在靠窗的座位上招了招手。 

    春雨走到座位旁邊,卻沒有立刻坐下去。 

    高玄看了看表說:「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準時的女生。」 

    春雨軟軟地頂了他一句:「這麼說,你經常請女生出來吃飯吧?」 

    高玄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為什麼不坐下?」「對不起。」春雨看了看窗外說,「我不想坐在靠窗的位子,因為這裡很容易被同學們看見。」 

    原來這扇窗戶正對著馬路對過的學校大門,學生們出門一眼就會看到這裡。高玄搖著頭笑了一下,便移到了一個最裡面的座位上。 

    春雨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地說:「我不願無緣無故地被人請吃飯。請告訴我有什麼事?」「午飯還沒吃吧?先吃點東西再說。」 

    高玄隨手點了幾個小菜,很快就送上了桌子。春雨可沒有心思在這裡享用,她只是禮節性地動了幾下筷子。高玄倒顯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又要了幾份點心,才讓春雨真正吃完了午飯。 

    春雨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昨天下午在鬼樓,你說會把傳說鬧鬼的原因告訴我的。」「對不起。」高玄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昨天可能太緊張了,到後來我就忘了。現在讓我告訴你吧,為什麼大家要叫它鬼樓?因為在八年前的一個夜晚,有個漂亮的大二女生,跑到那裡的一間教室裡上吊自殺了。從此以後,就有了那個女生死後陰魂不散,總是在那棟教學樓裡出沒的傳聞。有幾個男生為了顯示自己膽大,半夜裡跑到樓裡去抓鬼,結果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東西,差點被嚇出了精神病。鬧鬼的傳聞越說越神了,那棟樓也有了鬼樓的雅號。學校實在沒有辦法,再加上那棟樓確實太老了,不適合再進行教學,便禁止學生進入那裡。」「這就是鬼樓的淵源?」 

    高玄的表情略顯煩躁:「不要相信這些事,不存在什麼鬼樓。我在那裡上過課的,那只是一棟破舊的普通教學樓而已。」 

  • 春雨沉默了片刻,忽然腦子裡掠過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便冷冷地問:「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讓高玄大吃一驚。他搖了搖頭說:「我發現你總是語出驚人。其實,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確實太讓人頭疼了。 

    我們都知道『十八層地獄』的說法,那麼第十九層地獄呢?也許是地獄中的地獄吧。」「所以,那天你也去了圖書館,去尋找那本關於地獄的書。」 

    高玄無奈地笑了笑:「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是不是很巧?如果我沒有進入地獄遊戲的話,我也不會跑到圖書館去找那本書,那就更不可能認識你了。」「是地獄使我們相識?」 

    春雨說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不知這是不是緣分? 

    高玄忽然靠近她:「其實,今天我請你出來,是有件事請你幫忙。」「我能幫你什麼忙?」「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發覺你的氣質很特別,非常適合被畫到油畫裡去。這幾天我在準備一幅油畫,但苦於找不到好的對象,我的學生們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只有請你來———」「做模特?」春雨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掩飾不住的是失望之色。她真的有些生氣了,但還是克制著低聲說:「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 

    高玄也急忙站了起來,笑著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想請你在畫架前坐上一個小時———當然是穿著衣服的。」 

    他最後補充的那句話,倒讓春雨有些難為情了。她理解了高玄的意思,低下頭輕聲說:「讓我想一想。」「我已經全都設計好了,就穿你身上這件毛衣,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裡,被冬日的陽光照亮臉龐。」 

    隨著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她看了看餐廳窗外,果然有一層金色的冬日陽光。雖然心跳得厲害,但她還是壓抑住緊張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太謝謝你了。」 
    高玄趕緊付了賬,便帶著春雨走出了餐廳。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美術系的大樓,進門的時候許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時也向春雨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春雨只能低著頭,跟著高玄穿過大廳,來到樓上的一間工作室裡。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間,牆上開著一面小窗戶,一束冬日陽光照射進來,在另一邊的牆上投出一個方形的光影。房間裡充滿了顏料的氣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還有許多畫架擺在房間裡,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來高玄不是搞後現代藝術的,因為那些畫都是中規中矩的油畫,畫的也多是些穿著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歐洲古典風格的畫。 

    高玄淡淡地說:「對不起,這房間太小了,不過……」「這就是藝術家的畫室?」「談不上藝術家,不過是個會畫畫的教書匠而已。」 

    然後,高玄關掉房間裡的幾盞燈,工作室一下子變得幽暗了下來,而那束陽光則更為醒目。他讓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從窗口進來的那一小束陽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臉。 

    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裡柔和的陽光透過正方形的小窗戶,就像放映電影那樣灑在她臉上。春雨的皮膚非常光滑,陽光如水珠般在她額頭濺起,變成了一組夢幻似的鏡頭,再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對應她的長髮與白膚,使整個人顯得安逸恬靜,宛如夢中下凡的聖女。 

    高玄擺好了畫架,準備好了鉛筆和顏料,但他許久都沒有動筆,只是一直凝視著春雨。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個手勢,在畫布上打起了草稿。 

    畫幅並不大,僅有五十厘米見方,所以最多只能畫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輪廓,一個坐在斗室裡的女孩影子就躍然紙上了。在用鉛筆畫完所有部分後,他開始塗上了顏色。冬日陽光流淌在春雨臉上,很容易讓他聯想起文藝復興時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後幽暗的背景,則更像是倫勃朗的風格,射入斗室的
  • 射入斗室的陽光賦予了強烈的明暗對比,對光線的運用就成為了畫作的關鍵。

    兩個鐘頭過去了。 

    春雨一直安靜地坐在畫架前,她不知道高玄還要畫多久,但她只能保持這種姿勢,除了喘氣和眨眼睛之外,幾乎一動不動。 

    高玄畫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經快畫好了,但室內的陽光卻已經沒有了,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來。不過,這已經不影響這幅畫的完成了,高玄看著春雨的眼睛,完成了最後的幾筆。 

    終於,他把畫筆摔到了地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太棒了,你真像是聖女啊。」 

    春雨小心翼翼地問:「我能起來了嗎?」「當然,已經完成了。」
    春雨的腿都已經麻了,一下子站不起來,高玄趕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覺腿上有千萬隻螞蟻爬過似的,只能用手不斷揉搓,許久才恢復過來。她緩緩地走到畫架後邊,總算看到了油畫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沒有把她畫成抽像畫,油畫中的她與真人簡直一模一樣,臉部的輪廓和線條都相當精確,油彩也用得很合適。總之,這是一幅寫實風格的古典主義油畫,只是畫中人物是中國女孩的面孔。 

    不過,最重要的是對光線的運用,特別是灑在春雨臉上的陽光。春雨讚歎著說:「你畫得真好。」 

    高玄也頗為自得地說:「雖然這幅畫不大,卻是我最近幾個月來,感覺最好的一幅畫。」 

    但春雨卻冷冷地說:「真的嗎?」「當然是真的。」高玄微笑著搖搖頭說,「你真特別,知道嗎?平時我的那些女學生們,都是用討好的語氣與我說話,用獻媚的目光看著我。時間一長,每次聽到那些話,看到那些眼神,我就會感到厭惡。只有你是與眾不同的,你的眼神和語言都是那麼冷,好像是一頭容易受驚的小鹿,時常警戒著森林裡的野獸。」「你說你是森林裡的野獸?」「也許是吧。」 

    高玄又收拾一下畫畫的工具,然後帶著春雨離開了畫室。 

    離開美術系大樓的時候,春雨一直都低著頭,盡量不被其他人看到。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卻發現天氣變了,兩小時前還是暖洋洋的冬日,現在卻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高玄立刻說:「我給你拿把雨傘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那你這身漂亮的毛衣怎麼辦?」 

    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經轉身跑向大樓。還不到兩分鐘,他就又跑了回來,手裡拿著兩把雨傘。他將一把傘交到春雨手中說:「我送你回寢室吧。」這回春雨沒有推辭,他們各自撐起手中的傘,走進了綿綿細雨中。 

    在這樣的細雨中漫步,使春雨聯想到了韓國電影《愛有天意》中的一組鏡頭。但春雨趕緊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為不管怎麼說,身邊的這個男人還是老師呢。 

    從美術系到春雨的寢室,要走很長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歡這場雨,嘴裡喃喃自語:「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陽光還要珍貴啊。」「是啊,冬天很少下雨。」 

    春雨只回答了這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 在冬天的細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他們終於來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樓下。高玄很識相地到此為止。他向春雨揮了揮手說:「今天你實在幫了我大忙了,謝謝。」 

    春雨也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雨傘交還給他:「也謝謝你的傘。」 

    說完,她就低著頭上樓去了。 

    剛才在樓梯口還有好幾個女生,她們似乎都認識高玄,立刻交頭接耳起來。原來,美術系高老師是大帥哥的名聲,早就被許多其他系的女生所知了,她們每次見到高玄,都會像見到明星似的興奮。 

    可是,這次她們誰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高玄是來送春雨的,而且還是在這種浪漫的雨天。女生們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著春雨。 

    此刻,春雨已經跑到了樓上的走廊,她把頭探出窗戶看了看,樓下已經不見了高玄的蹤影,而整個天幕都已煙雨濛濛…… 

  • 夜晚。 

    冬雨滴滴嗒塔地落在雨棚上,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葉蕭警官在自家窗前徘徊著,看著外邊雨夜中的城市。他在窗玻璃前呵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汽噴在玻璃上,立刻模糊了他的視線,就像這些天他所遇到的謎團。雖然只是一起大學中的自殺事件,據說很可能是因為談戀愛的緣故而使那女生想不通走上了絕路,警方已經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了。但對於那天突然出現的春雨,還有死者手機裡留下的奇怪短信,都使葉蕭心裡惴惴不安。 

    葉蕭回到寫字檯前,筆記本上寫著一行致命的數字———741111昨天凌晨時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這個號碼發出了一條短信,結果居然收到了「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的短信。自此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他被拖入了一個奇怪的遊戲,進入了「地獄的第1層」,但他趕快關掉了手機,沒有再繼續下去。 

    上午,他已經把素蘭的手機還給學校了。但整整一天過去了,他的腦子裡都在想著這個號碼,在這組數字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不必看筆記本,那組數字已浮現在眼前,就像密碼似地不斷排列著———葉蕭忽然想起了那件關於「神在看著你」五個字的案子,同樣也是以文字作為密碼的暗號,那麼能否反過來推理呢?以數字來代表某種意義或文字? 

    葉蕭嘴裡又輕聲念了一遍:「741111」?其中前面五位數字是沒有意義的,關鍵是後面的「741111」六位數,過去在公安大學讀書時,葉蕭學過一些密碼學的知識,如果以英文字母為密碼,那麼最簡單的設置就是———=0、=1、=2、=3、=4……依此類推,直到=25。 

    如此這般,用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與0到25的數字互相替換,這是換字式暗號的基礎,作為暗號或密碼來說也是最簡單的。 

    那麼要解開「741111」這個號碼,首先要把「7、4、1、1、1、1」 

    這六個數字分解,分別以換字式暗號規律的英文字母來替換,即———7=、4=、1=「7、4、1、1、1、1」也就等於「、、、、、」,連續念的話應該是「」。葉蕭實在想不出有這樣的英文單詞,最起碼那連續的四個「」,已經完全違背了發音規律。 

    但葉蕭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將一位數和二位數的數字分開來。 

    如果將英文字母二十六進位法的數字假定為換字暗號,74或41這種數字就無法替換,因為不會有超過26以上的二位數字。 

    從「741111」這組數字來看,按前後順序排列,小於26的兩位數,只有11這個數字,換算為字母的話就是「」。 

    除了前面的一組字母以外,葉蕭試著將「741111」分割成了幾組不同的數字和字母———7、4、1、1、11=7、4、1、11、1=7、4、11、1、1=7、4、11、11=葉蕭看著這些數字化為字母,再分別試著念出其英語發音———「、、」 

    這三組字母都無法組成有意義的英文單詞。 

    只有最後一組字母———「「 

    葉蕭不但立刻讀出了它的英語發音,而且明白了它的意思———地獄。成功了!他終於悟出了這個數字的玄妙。   
    741111==地獄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葉蕭感到額頭上沁出了一些汗珠,他趕快打開了電腦裡的金山詞霸,輸入「」這個單詞。對英文「」的解釋除了「地獄」以外,還有「苦境、陰間、地獄中的人、訓斥、狂飲、飛馳、該死」等意義。 

    房間裡靜得像墳墓,只有窗外的綿綿夜雨,如潮汐般湧上他的心頭。葉蕭緩緩拿起筆,又一次在紙上寫下了這組數字———「741111」 

    這個號碼不僅僅來自地獄,事實上它本身就是「地獄」的意思。 

    地獄短信? 
  • 子夜,寂靜的女生寢室。 

    黑暗的窗外下著冰涼的冬雨,春雨靜靜聽著玻璃窗上的聲音,她的名字裡就有一個「雨」字,因為她是在春天的細雨中出生的。所以,她從小就喜歡隔著窗戶聽雨的聲音,那時而稀疏時而密集的節奏,彷彿來自天國的竊竊私語。 

    春雨孤獨地坐在上鋪,她剛為手機換上新的電池板,耳朵聽著窗外的雨,眼睛卻看著藍色的手機屏幕。 

    十二點整。 

    短信鈴聲準時響起。 

    又是那個神秘的號碼,又是那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6層,離開牙買加客棧,你將選擇1:寵物公墓;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春雨立刻注意到了「寵物公墓」,前幾次她並沒有看到過這個地方,而這個名字也非常特別。於是,她不假思索地選擇了「1:寵物公墓」。  在接下來的幾條短信裡,春雨住進了一棟公路邊的房子,公路後面有一片茂密陰鬱的森林,森林裡有一片特殊的公墓,埋葬的都是附近人家豢養的寵物。春雨養了一隻美麗的貓,有一天它不幸地被汽車撞死了,她將貓埋葬到了寵物公墓後邊的泥土中。但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那隻貓敲響了她的房門…… 

    後來的發展完全超乎了春雨的意料,最終演變成了一幕極度恐怖的故事,而她並不知道這個故事的原作者就是———斯蒂芬。金。 

    當春雨從「寵物公墓」裡死裡逃生之後,才發現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了。她驚魂未定地看了看窗外,黑夜裡的雨聲幽幽地泣訴,宛如某個動物或人的屍體就埋在樓下。 

    但她並沒有結束,而是回到一開始那條短信,選擇了「4:地獄咖啡館」。果然,春雨又一次進入了地獄聊天室,發現了一連串奇怪的暱稱。 

    這時一條新的短信又進來了———「馬佐裡尼想要和你說話,你將選擇1:同意;2:不同意」。
  • 她立刻就想起了「馬佐裡尼」這個名字,不就是那個意大利畫家嗎?春雨感到了一絲好奇,便回復了「1:同意」。 

    幾秒鐘後,她就收到了回音———馬佐裡尼:你好,小枝,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嗎? 

    小枝?春雨已經不再陌生了,這就是她的暱稱,她立刻回復:「我想我很快就要通過地獄的第6層了。」 

    馬佐裡尼:你不感到害怕嗎? 

    春雨:那麼你呢?你感到害怕嗎? 

    馬佐裡尼:請不要這麼對我說話,我是地獄的守望者。 

    春雨:地獄的守望者?那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馬佐裡尼:當然知道。 

    春雨:那就快點告訴我吧。 

    馬佐裡尼:只有當你通過前面的18層地獄,進入地獄的第19層時,才會知道最終的秘密。 

    春雨:如果我沒有通過前面的層地獄呢? 

    馬佐裡尼:那你就只能看到「」這個詞組,春雨立刻想到了清幽出事的那晚。然後,她顫抖著用拇指按出了一句話:「清幽就是因為沒有通過地獄,所以才會了嗎?」 

    然而,等春雨把這條短信發出後,等來的並不是馬佐裡尼的回復,而是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6層,進入了地獄的第7層。」


  • 不好意思  最近身體欠安
    今晚我會補些上來
  • 地獄的第7層


    雨繼續下。 

    不到七點,春雨就提前起床了。 

    雖然半夜裡與那神秘聊天,使她幾乎整晚都沒睡好,但還是要努力打起精神。她特意在鏡子前打扮了一番,又從衣櫃裡選了一件比較正式的衣服,使她看起來頗有些成熟的魅力。 

    因為今天她要去應聘。 

    就是昨天從報紙上看到的那家信息服務公司,主要經營短信與彩信業務,也就是業界所稱的「」。如果這次能夠應聘成功,不但是一次成功的社會實踐,對完成畢業論文很有幫助,將來也能算是個很好的工作經歷。春雨準備齊全了所有的應聘資料,而且為準備畢業論文,她也對目前行業的短信業務做過調查,這些都是她應聘的優勢。 

    上午,春雨做完了一切準備,在這些天持續的鬱悶中,第一次找回了部分的自信。在陰冷的冬雨中,她撐著傘走出大學校門,走進了通往市中心的地鐵車站。 

    地鐵中流傳著荒村公寓裡那個離奇的愛情故事,使春雨走在站台上不免有些冷嗖嗖的。她抱著自己胸前的資料,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張望著,似乎真能看到那個終日遊蕩於此的幽靈。 

    春雨坐上了一節地鐵列車,擁擠在嘈雜的人群中,周圍不時有濕漉漉的雨傘碰到她,她只能很小心地保護著自己的衣服。她站在面對車窗的位置,前面座位上有個染金髮的女孩,正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周圍則此起彼伏地響著各種短信鈴聲。 

    忽然,春雨的手機短信鈴聲響了起來。在搖晃而擁擠的車箱裡,她好不容易才拿出了手機,發現是高玄發來的短信———「今天下午你有空嗎?」 

    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猶豫了一小會兒,然後用拇指按了一下:「有空。」在等待了一分鐘後,便收到了高玄的回復:「下午三點,我到你宿舍樓下再給你短信。」 

    看著這條有些冒失的短信,春雨嘟起了嘴唇。正好這時已經到站了,她拚命地擠出人群,在車門關閉前衝了出去。 

    春雨喘了幾口氣,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頭髮,走出了地鐵車站。目的地就在車站出口對面,一棟幾十層高的寫字樓。 

    她收起了傘,坐電梯來到了第19層,找到了那家信息服務公司。 

    這裡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小,在狹小侷促的玄關處,幾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生坐在椅子上,原來她們也是來應聘的。春雨似乎來晚了,她只能站在門口,等待著前面排隊的人。 

    實在沒有想到這樣的局面,她們應該不會是在校大學生吧?春雨想到幾位畢業後至今沒有找到工作的學姐,心裡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但面試似乎進行得很快,不斷有應聘者從小房間裡出來,大多帶著失望的表情。春雨靜靜地等待在門口,幾個帶著濃郁香水味的女生從身邊走過,使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終於輪到春雨了。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走進房間。這是有著落地窗戶的小間,可以看到外面摩天樓叢生的景致。迎面只有一張辦公桌,坐著個大約三十歲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膚色略微有些黑,從派頭上來看有點像「海龜」。
  • 春雨還是有些緊張,她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然後把應聘材料放到了桌子上。那男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撇了撇嘴說:「我叫嚴明亮,是公司的,我們公司———」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因為這時他抬起頭來看到了春雨———他的眼睛似乎定住不動了,直勾勾地盯著春雨的臉,那種眼神讓她感到有些害怕。嚴明亮又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用沉悶的嗓音說:「你清楚自己應聘的位置嗎?」 

    春雨的回答變得非常平靜:「是的,短信服務編輯,每日搜集最新的短信進行編輯,輸入公司的服務器。」 

    他又緩緩地抬起頭來,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 

    春雨不再多說什麼了,她沒動桌子上的材料,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中央空調下的空氣讓人窒息,春雨的臉上沒有露出心裡的鬱悶,她拿起雨傘便離開了這裡。走出高聳的寫字樓,春雨在傘下遙望著烏雲覆蓋的天空,冰涼的雨點落在傘布上的聲音,就像某首憂鬱的歌。 

    下午,春雨始終等在寢室裡。 

    這場冬雨似乎下個沒完沒了,房間裡瀰漫著陰冷潮濕的空氣,讓她感覺冷到了骨頭裡。隔著窗玻璃,她看到樓下許多男生撐著傘送女生回來,可能是因為最近宿舍樓裡死了人,女生們越來越膽小的緣故。 

    經歷了上午那次失敗的應聘後,春雨的心情更加鬱悶了,她離開窗口在房間裡徘徊著,直到她的短信鈴聲響了起來。是高玄發來的短信:「我就在你樓下,你在幾樓?」 

    春雨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她跑到走廊裡看了看樓下,果然有一個撐著傘的瘦高男子的背影。她看到走廊裡不時有女生走過,立刻回復給他:「你不要上來,我立刻就下來。」 

    她趕快回寢室挑了件外套,又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拿了把傘匆匆跑出去。來到樓下見到高玄,只見傘下的他神色凝重,那雙讓人心跳的眼睛裡滿是憂鬱。這回春雨主動說話了:「對不起,你如果來到我的寢室,恐怕會被其他人說閒話的。」「你很在意這些嗎?」高玄苦笑了一下,然後擺了擺手說,「沒關係,那我們就邊走邊說吧。」 

    如果換成其他的女生,在綿綿細雨中看到白馬王子般的高老師,一定會興奮得發起嗲來。但春雨卻冷冷地說:「來找我有什麼事?」「昨天晚上,我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關於地獄遊戲的事。」 

    現在春雨聽到「地獄」兩個字心裡就發顫,但她在嘴巴上依然保持著平靜:「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地獄咖啡館———」高玄怔怔地說出了這個名字,「在地獄遊戲中,有一個叫『地獄咖啡館』的短信聊天室,你有沒有遇到過?」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一條林陰道上,兩邊都是茂密的玉蘭樹,淋漓的雨點落在泥土中,很容易給人以浪漫的感覺。路邊有個可以避雨的小亭子,正好沒有其他人,他們趕緊跑進了亭子裡。春雨收了傘,看著亭子屋簷下墜落的雨線,想著剛才高玄的問題,越來越忐忑不安,但她還是說了出來:「是的,我進入了『地獄咖啡館』。」 



  • 高玄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氣,就連他仰天長歎的樣子都那麼帥,怪不得那些小女生們要尖叫了。他鄭重地說:「在地獄咖啡館裡,你有沒有看到過很多奇怪的暱稱?」「是的,那些暱稱都很奇怪,尤其是……」「不要和馬佐裡尼說話。」 

    高玄出乎意料地打斷了她,冒出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但對於春雨來說,卻好像做了錯事被老師發現了一樣,緊張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他繼續用沉重的語調說:「聽到我的話嗎?千萬———千萬不要與一個叫『馬佐裡尼』的暱稱聊天,否則你會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會把你的地獄之旅,帶入一條極度危險的岔路。」「岔路?」 

    春雨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只能堅持著不讓自己顫抖。 

    高玄似乎是在嚴厲地教訓他的學生,大聲地說:「岔路的終點就是!」 

    又是「」———昨天半夜,「馬佐裡尼」也說到了這個英文詞組! 

    春雨終於坐不住了,亭子外邊的連綿的雨聲,讓她的思緒有些亂了,她喃喃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昨天晚上,我在『地獄咖啡館』裡泡了一夜,發現了很多過去不知道的事情———它的可怕已經遠遠超過了你的想像!」 

    春雨後退了兩步,她已經無法再隱瞞了,只能低著頭說:「對不起,昨天半夜裡,我和馬佐裡尼說過話了。」 

    高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彷彿不相信似地搖了搖頭,許久之後才說出話來:「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這種絕望的語氣,就好像提前判處了春雨死刑似的,讓春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無底深淵,她怔怔地問:「你說我完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高玄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想要補救,但春雨卻直截了當地問:「你是說,只要和那個馬佐裡尼說過話,就會像清幽她們那樣?」「這我不知道,但我想在那個暱稱的背後,很可能是個幽靈。」「幽靈?一個來自地獄的幽靈?那為什麼要叫馬佐裡尼?那不是一個意大利畫家的名字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馬佐裡尼早就死了快一百年了,他在美術史上確實是一個以地獄而出名的畫家。」「難道這個地獄遊戲和死於一百年前的馬佐裡尼有關?」 

    亭子裡的空氣冰涼而潮濕,高玄猶豫著點了點頭:「應該是有關係的,否則許多地方不會那麼巧合。這些天的半夜裡,我一直都泡在地獄裡,其實我是在研究這個遊戲的秘密,究竟它最致命的地方在哪裡?背後最可怕的秘密又是什麼?」「那你研究出來了嗎?」「現在還沒有,但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你一定要有耐心,如果可以忍住的話,就不要去理睬那些短信。」 

    春雨略感溫馨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盡量做到的。」 

    在淋漓的冬雨聲中,兩個人在亭子裡都沉默了一會兒。高玄突然發問了:「你在遊戲裡的暱稱是什麼?」 

    春雨輕聲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小枝。」「小枝?」高玄微微笑了起來,「我聽說過這個女孩的故事。」「小枝對於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但高玄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佔用了你的時間,我送你回去吧。」 

    他們撐起傘走出林陰道,回到了春雨的宿舍樓下。 

    春雨沒有再說話,逕直跑回了寢室。高玄一個人站在雨裡,在其他女生們的目光中快步走回去了。 
  • 夜雨闌珊。 

    葉蕭坐在電腦前面,在上搜索著有關「地獄」的關鍵詞。 

    今天他又去那所大學調查過了,發現在最近的一個月內,包括上吊自殺的素蘭在內,總共有兩個大四女生自殺身亡,還有一人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巧合的是,這三個女生都是在同一棟宿舍樓內的同學,其中第一個自殺的女生和瘋了的女生還是室友,而她們的寢室就在素蘭的隔壁。 

    這些發現自然讓葉蕭非常吃驚,他想起了那天在現場見到的春雨,她應該也是那三個女生的同學吧。而且,第一個自殺的女生死得非常怪異,是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而死,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可思議,可能與素蘭的死存在某種關係。 

    因為兩個死去的女生都已被確定為自殺,所以動用警力去調查是不現實的。現在,葉蕭只有像過去發現神秘事件一樣,利用業餘時間自己去調查。而目前這件事的惟一線索,就是這個神秘短信,但要查到一個手機號碼背後真正的主人是很難的。 

    如果要繼續深入調查的話,惟一的辦法就是進入「地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蕭反覆對自己說了幾遍,聽著外面的夜雨聲,強行鎮定了一下自己的神經。他拿起自己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741111=?」 

    然後,將這條短信發送到了「741111」。 

    就像上次使用素蘭的手機一樣,在等待了幾秒鐘後,他收到了對方的回復———「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葉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又回復了一條短信:「你知道嗎?」 

    對方很快來了回復:「歡迎你來到地獄」。 

    還沒等葉蕭來得及反應,緊接著又是一條短信:「你的暱稱?」 

    這回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怎麼還有「暱稱」,難道真的只是個遊戲嗎?葉蕭心想難道自己還怕個遊戲嗎?於是他索性輸入了自己的真名,就是「葉蕭」。 

    在發送了「葉蕭」作為暱稱之後,他很快收到了新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層,將選擇1:德古拉城堡;2:蘭若寺;3:牙買加旅店;4:幽靈客棧;5:荒村進士第。」 

    這些奇怪的地名他大多聽說過,尤其是最後那個荒村進士第。但葉蕭卻在躊躇再三之後,選擇了「2:蘭若寺」。 

    他知道這是聊齋故事中《聶小倩》的愛情發生地,也是個鬼魂出沒害人性命的可怕地方。接著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告知他已經進入了「蘭若寺」。 

    然後,葉蕭就按照著短信中的提示,一步一步深入了這個遍佈鬼狐的幽靈世界,見到了攝人心魄的聶小倩……。
  • 子夜,女生寢室。 

    春雨的短信鈴聲如約響起,一條短信跳進了視線———「你已進入地獄的第7層,離開寵物公墓,你將選擇1:午夜凶鈴;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與昨天不同的是,這一層裡還有「午夜凶鈴」,那不是一部經典的日本恐怖片嗎?春雨小心翼翼地按「1」回復了出去。 

    很快,春雨便收到了來自地獄的回復,她從冰涼陰森的寵物公墓,來到了一座佈滿火山的島嶼上,島上住著一個叫山村志津子的女人,她有一個美麗而內向的女兒———山村貞子。 

    就在這一夜,春雨在地獄中成為了山村貞子,從此將承受貞子的悲傷與痛苦,在黑暗的井底祈求復活於人間…… 

    就當山村貞子即將復活之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通話鈴聲,將春雨從地獄中拉了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被窩裡,手中攥著的手機屏幕正亮著。她趕緊接聽了電話,然而卻聽不到那頭的任何聲音,只有幾下微弱的喘息聲,讓人立刻毛骨悚然起來。 

    突然,春雨想到了《午夜凶鈴》裡的故事,在看完那盤詛咒錄像帶之後,都會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連忙中斷了手機通話。這時她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7層,進入了地獄的第8層。」
  • 地獄的第8層


    凌晨五點。 

    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陪伴這棟樓裡的女孩子們做夢。 

    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響起了鈴聲,但這一回是周傑倫的《東風破》———有人給她打電話了。在一團漆黑的床鋪上,她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幾乎是從被窩裡跳了起來。緩緩拿起手機,揉著朦朧的睡眼看屏幕,才發現是南小琴的號碼。 

    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機,聽到了電波那端南小琴的聲音:「春雨,你還活著嗎?」 

    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平常人在半夜裡接到個電話,卻聽到這種問題的話,恐怕活著的也給氣死了。但春雨卻異常冷靜地回答:「我還活著。」「你確定你還活著嗎?很多人雖然已經死了,卻依然堅信自己仍然活著,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說話的那種口氣非常鄭重,怎麼也不像是在開惡作劇的玩笑。 

    春雨依然保持著冷靜。她看了看時間說:「南小琴,你睡醒了嗎?」「你真的確認自己沒有死?在燈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沒有照出影子來,如果沒有影子的話,就說明你已經變成了鬼魂。」 

    聽著南小琴說話的那股認真勁,倒讓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豎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裡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會使她下意識地打開了床頭燈,白色的燈光照著她的眼睛,過了幾秒鐘瞳孔才適應過來。然後她回頭看了看對面的牆壁,在昏暗的牆壁上,依稀晃動著一個淡淡的人影,那是床頭燈照出的她的影子。 

    還沒來得及對電話裡說剛才的「實驗」結果,南小琴已經似乎點破天機似地說道:「看不到影子是吧? 

    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說:「南小琴,你究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一個老頭。」「你說什麼?」她覺得南小琴現在說話的聲音,真有些像「地獄」裡打來的那些電話了。「既然你已經死了,那我告訴你也沒關係———那是我高三那年,有一次從學校晚自習回家,我騎著自行車,經過一條昏暗的小路,沒想到有個老頭過馬路。當時我一時沒有看清楚,自行車龍頭又沒有把住,一下子撞到了那個老頭身上。」「你把人家給撞傷了?」「當時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燈下,那老頭的腦袋撞到了水泥地上,鮮血流了一地,還有些濺到了我的褲子上。我當時嚇壞了,看到周圍沒有其他人,就趕緊騎上自行車,飛快地回到了家。」「你沒有救那個老頭?」「是的,我害怕極了,只知道快點逃跑,我想那個老頭很可能會死的,那我就要倒霉了。當時再過兩個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我把老頭送到醫院,他們的家屬肯定會纏著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經為高考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不能因為這件事耽誤了我一輩子。」「可是那個老頭的生命呢?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當時你應該把他送到醫院,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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