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第19層

後面呢??
怎麼沒有繼續??
  • 春雨一下子呆住了,對方的聲音實在太怪異了。她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彷彿不是從人的嘴巴裡說出來的,無論節奏還是音色都非常彆扭,沒有一般人說話的停頓和轉折,音高幾乎都完全一樣,又尖又細像是電影裡太監的聲音。 

    但春雨還是讓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你是誰?是清幽嗎?」 

    電話那頭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保持著剛才的語速說:「我是典妻,一個被扔到井裡而死去的女子。」 

    典妻?一個被扔到井裡而死去的女子?難道自己在與井底的幽靈對話?春雨知道什麼是典妻———這是舊中國農村古老的風俗,窮人把自己妻子高價「租」給有錢人家做妾,「租期」結束後再還給原來的丈夫。 

    三十年代著名小說《為奴隸的母親》就是以典妻風俗作為題材。 
    不待春雨回答,電話那頭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本來有丈夫和兒子,但因家中貧困,被典到有錢的歐陽家,租期三年,為歐陽老爺延續香火。一年後,我為老爺生下一子,便想回到原來的家裡。但老爺不准我出門,終日將我鎖在後院。終於有一天,我逃出了歐陽家,但很快便被他們抓回。女子私逃出門,在荒村罪不可恕,按舊法施以沉井,他們便將我推到了後院的古井之中。」 

    緊接著,手機裡傳來「撲通」的一聲,似乎真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井裡,井水飛濺到四周潮濕的井壁上,然後便是永遠的黑暗…… 

    剛才那段敘述是那樣平靜,在這詭異古怪的聲音裡,春雨彷彿看見了那個冤魂———她穿著民國初年寬大的衣袍,腦後挽著個大大的髮髻,她應該還很年輕,面容美麗而蒼白,坐在一口黑暗的井底,面對春雨講述著自己悲慘的一生。 

    她就是典妻,一個死於民國初年的女子,她一直都在井底仰望天空,眼裡帶著永遠都難以磨滅的怨恨。現在,她從荒村的古井底下給春雨打來了電話———不,她就與春雨面對面地坐著,緩緩地伸出那只蒼白的手,撫摸著春雨恐懼的臉龐。 

  • 此時此刻,春雨感到典妻已抓住了自己的腳,拖著她不斷地往下沉去,在黑暗的井底還有著更深的洞穴,這裡便是地獄的第1層。 

    身體漸漸地陷入了泥水中,一切都將在黑暗中沉睡,春雨感到意識越來越模糊了———「不!」 

    她突然大叫了一聲,雙腳拚命地踹起來,直到把裹在身上的被子踢翻了。終於,春雨擺脫了厚厚的被窩,支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那盞床頭燈依然亮著,照著她慘白的臉。就像剛從井底爬上來一樣,春雨大口地喘著粗氣,彷彿還在不停地向外嗆水。 

    喘了好一陣子,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剛才已經停止通話了,而且還進來了一條新的短信。 

    春雨顫抖著拿起手機,閱讀這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1層,進入地獄的第2層。」 

    看著這條短信,春雨有些茫然了,難道剛才就算是地獄的第1層嗎?隨後,她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就像是打電腦遊戲過關一樣,剛才只過了第一關,緊接著還要過第二關了。 

    如果她剛才選擇的不是「荒村進士第」,而是「德古拉城堡」或者「蘭若寺」,那麼應該就是完全不同的經歷了。她也不會接到典妻打來的電話,而是與經典女鬼聶小倩通話吧?想到這裡,春雨不禁又苦笑了一下。當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後,春雨才發現剛才最後一條短信,發件人並不是清幽,而是一個特殊的短信號碼———741111春雨覺得有些奇怪,立刻再去看一看前面收到的短信,卻沒有在手機裡留下記錄,只剩下剛才這最後一條了。 

    又靜靜地呆坐了一會兒,再也沒有收到新的短信了,春雨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一陣寒意侵入了寢室,讓只穿著內衣的她哆嗦了幾下,連忙又鑽回到了被窩裡。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春雨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她關掉床頭燈,閉上了眼睛。 

    什麼地獄的第幾層,快點全部忘掉吧———春雨在心裡囑咐著自己,終於睏倦地睡著了。 

    女生寢室恢復了寂靜,窗外繼續呼嘯著寒風,不知有多少亡靈在暗夜中獨行…… 

    或許是昨夜折騰得太晚了,春雨直到早上八點才醒來。 

    揉著眼睛走下床鋪,她希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場夢。然而,她又不敢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機,生怕再看到那些短信。 

    許文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寢室,正傻傻地坐在對面下鋪,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短信,她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看起來更像個玩具娃娃了。春雨看著許文雅那副樣子,心裡忽然有了些擔心,便試探著問道:「昨天半夜,你到哪裡去了?」 

    許文雅緩緩抬起頭來,似乎對春雨打斷她發短信很是不滿,嘴裡嘟囔道:「沒看我正忙著嗎?我半夜去哪裡關你什麼事?」「我是怕你出事。」「喂,不要觸我霉頭噢。」許文雅瞪了春雨一眼,但她說話的聲音卻似乎很虛,說完便繼續低頭發起了短信。 

    實在無話可說了,春雨搖搖頭跑出了寢室。 

    今天是週六,雖然並沒有課,但她最近正在準備明年的畢業論文。 

    原本準備今天出去做調查的,但這些天實在沒有心情出去。
  • 春雨擬定的論文題目是《手機短信與人類溝通》。 

    或許是受到了身邊「拇指一族」們的影響,她從去年就開始思考這個題目了。而且這樣的題目比較新穎,似乎還沒有其他人寫過,老師看了也會覺得耳目一新。她已為此醞釀了整整一年,查閱了大量有關人類溝通歷史的書籍,甚至還準備去經營短信服務的公司實習。 

    這幾天,她已經嘗試完成了論文的開頭———「人類相互間溝通的歷史,按照使用工具和載體來劃分,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原始人用肢體語言來溝通的身體時代;第二階段是部落民用真正的語言來溝通的嘴巴時代;第三階段是古人用書寫文字來溝通的手寫時代;第四階段是現代人用鍵盤來溝通的十指時代;第五階段就是當代人用手機短信來溝通的拇指時代。」 

    雖然在論文裡這麼寫,但春雨自己也不清楚,短信是否能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但她相信有一點是永遠都不會變的,那就是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情感。但是,經過了這幾天的離奇事件,春雨就再也靜不下心來寫論文了。想想要一個人窩在寢室裡,聞著清幽遺留下來的氣味,就感到心裡難以抑制地酸澀。 

    春雨想到了兩個字———地獄。 

    想起昨天半夜裡的短信,再想想這些天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已經在地獄裡了。 

    地獄? 

    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對,清幽在那天半夜裡轉圈,最後也問出了這個問題。昨天半夜,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發來的短信,同樣也是這句話。「難道清幽的死,真的和地獄有關?」 

    春雨無能為力地聳了聳肩膀。但她仍然想知道,地獄究竟是什麼? 

    也許在學校的圖書館裡能找到答案。 

    對,就這麼決定了,現在是下午五點,離圖書館關門只剩下一個小時了,春雨撒丫子就跑出去了。 

    冬季的天色早早暗了下來,春雨低著頭穿過樹叢,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學校圖書館裡。 

    這所大學的圖書館建於五十年代,是那種看起來堅固無比的蘇聯式房子。但許多年都沒有整修了,圖書館的裡面顯得破舊不堪,室內的采光也明顯不足,即便把所有的電燈都打開,看起來還是有點陰森恐怖。平時圖書館裡的人還是挺多的,但今天可能因為天氣太冷了,偌大的閱覽室裡沒有多少人氣,在陰暗的光線下顯得特別空曠,只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或看書或睡覺。走在如此寂靜清冷的地方,春雨只能屏著呼吸走路,盡量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就像個飄浮的女鬼似的。這種環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十九世紀歐洲的圖書館,或者是講述大學城內殘忍故事的法國電影《暗流》。 

    春雨小心翼翼地穿過閱覽室,來到後面一排排巨大的書架間,她要查的書屬於社會科學,在所有書架的最後幾排裡。學校圖書館總共有四十排書架,大概藏了十萬多本書。走過開頭的幾排書架,還能見到有男女在裡面竊竊私語卿卿我我,春雨心想他們可真會找地方啊。 

    當她走到最後幾排書架,已經見不到任何人影了,只剩下一排排經年累月都沒人動過的書,靜靜地散發著書頁變質的氣味。 

    看著這些幾乎被人們遺忘了的書,春雨忽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它們就像是無人認領的屍體,而書架就是它們的棺材。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棺材打開,挖出裡面的屍體,像破案的法醫那樣將它們解剖,看一看究竟還有沒有偵破案件的線索。 

    她後退了一步,視線在書架上下搜索起來。在這麼多社會科學的書裡,要找到一本關於地獄的書,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還會有誰在這個時候來呢? 
  • 腳步聲在前排的書架間徘徊著,雖然離她越來越近,聲音卻越來越輕了。就好像一陣奇特的風,在遠處聲音很響,到了眼前卻又無影無蹤。春雨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還把眼前的書脊都撥開一條小縫,向書架的背後看去,卻沒發現什麼動靜,那腳步聲好像在空氣中消失了,或許本來就不存在,只是她自己的幻聽?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到了書架上最高一排,書脊上似乎印著「地獄」的書名。 

    看到這兩個字,心跳就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春雨趕忙伸手去夠那本書。但最高一排的書架,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實在太高了,儘管她吃力地踮著腳尖,還是怎麼也夠不著那本書。 

    突然,她看見了一隻男人的手———就在這個瞬間,當春雨掂著腳尖去夠書架上最高的書,卻意外地發現了這麼一雙漂亮的手———她還從沒見過男人的手有這麼好看的,膚色白得就像冬天的雪一樣,手背上的青筋就像雪野上流淌的暗河,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取下了那本最高的書。 

    然後,春雨的視線隨著那隻手而移動,直到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 

    他不是幻影。 

    春雨傻傻地看著他的臉龐,心突然亂跳起來,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使她如此羞澀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見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這個男人穿著一件長及膝的黑色風衣,黑色的褲子和皮鞋,再加上黑亮的頭髮,渾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著,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他的臉龐看上去比較成熟,不像是乳臭未乾的大學生,起碼應該已讀到了研究生吧。 

    最具有殺傷力的是他的眼睛。 

    這是一雙能吸引任何女生的眼睛,黑色的眼球和瞳孔顯得深不可測。春雨從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能有如此誘人的眼睛,或許這就是古書上所說的重瞳? 

    他終於說話了:「你要看這本書嗎?」 

    春雨依然低著頭,像頭受驚的綿羊似的,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何要搖頭,剛才自己明明要拿這本書的,但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竟有些望而卻步了。 

    那個男人微笑了一下,舉著那本書說:「剛才我看到你要拿這本書,卻又夠不著,才幫你拿下來的。」 

    或許是太緊張了,春雨說話居然有些結巴了:「對……對不起…… 

    我現在不要了。」「沒關係。」他聳了聳肩膀,拿起書的封面看了看,然後念出了書名———「《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希斯。布朗著———怎麼這麼巧! 

    我也正在找這本書呢。」 

    看來就好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搖搖頭笑了起來:「我找這本書找得好辛苦啊,原本以為已經被人借丟了,沒想到卻被你找到了。」 

    春雨發現他笑起來特別帥,嘴角還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 

    他又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說:「謝謝。」 

    看著他捧著書本走出去,風衣的下擺隨著腳步而飄起,春雨只能傻傻地站著,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低下頭,深呼吸,再深呼吸,停頓了好幾秒之後,春雨終於勇敢地跑了出去。 

    寂靜的圖書館裡響起了她清脆的腳步聲,在這古老的房子裡發出某種奇特的回聲。春雨跑到了閱覽室裡,看到剛才那個男子已經走到服務台前,好像正在辦理借書手續了。「等一等。」 

    春雨忍不住叫了一聲,看到周圍幾個學生抬起頭來,她只能抱歉地笑了一下。 
    以了。」「高玄?」「高山的高,玄妙的玄。」
  • 高深而玄妙?春雨心想這名字真有意思。 

    高玄微微笑了笑說:「你今天讓我空手而歸了。」 

    這時圖書館就快關門了,閱覽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管理員已經開始催他們走了。 

    春雨很快辦理了借書手續,抱著這本好不容易得來的書,小跑著出了圖書館。 

    六點鐘的天色差不多已全黑了,春雨抬頭看著暗雲下的冬夜,再回頭看看陰森的圖書館,想到裡面那幾十排棺材般的書架,在黑夜裡靜靜地沉睡,如果有誰以此為題材拍部恐怖片,一定會特別嚇人吧。 

    高玄走到了她的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說:「有沒有深夜在這個圖書館看書的經歷?那是非常有意思的。」 

    春雨做了個鬼臉說:「我可不敢。對不起,天已經黑了,我要回寢室去了。」說完,她飛快地跑了出去,長髮飄飄,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高玄看著她消失在黑夜中,嘴角露出了小小的酒窩。 

    去了一趟圖書館,卻讓春雨的心跳加快了許多。 

    當她心神不定地在食堂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的寢室裡,發現南小琴也回來了,而許文雅則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 

    春雨感到自己很睏,實在沒有力氣和她們說話,便坐到寢室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起了那本得來不易的書:《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其實她從沒聽說過什麼希斯。布朗,但在經歷荒村那件事之前,她對古代文明和神秘事件還是挺感興趣的。雖說這些並不是女孩子喜歡的領域,可春雨從小就是衛斯理迷,看倪匡的小說多了,腦子裡就裝滿了許多異想天開的念頭。 

    不過,對她來說這本《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實在是太深奧了,隨便翻幾頁就讀不下去了,恐怕只有學哲學專業的人才能看懂。書中把人類各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作為重點,但大部分都是歐洲和印度的傳說,每一頁都引經據典,排滿了各種學術詞語,似乎更像是考古學報告。總之,這種書絕不是寫給女孩子看的。 

    正當春雨硬著頭皮要看下去時,突然耳邊傳來了一聲怪叫,把她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發出叫聲的是許文雅,她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窗邊,像是見到了鬼似的。南小琴立刻扶住了她,問她發生了什麼。春雨也提心吊膽地走到窗前,抬眼向外邊看了看,除了黑暗中幾棵大樹外,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許文雅的臉蒼白得嚇人,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了下來,她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床上,緊緊抓著南小琴的手說:「猴子———猴子!」「你說什麼?」 

    南小琴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一個勁拍著許文雅的後背。 

    猴子?春雨立刻想起了一部有名的日本恐怖片。 

    許文雅抱著自己的雙肩,驚魂未定地說:「我看見……我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它在向我笑。」「你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南小琴把她的話連了起來,「你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在對你笑?」 

    許文雅連連點頭,還把手指向了窗戶。 

  • 這時春雨打開了窗戶,外面的寒風立刻吹了進來,她掩著嘴巴向外張望了一下,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楚。「大學校園裡怎麼會有猴子呢?何況現在那麼冷的天,半夜裡跑出個猴子來,不被凍死才怪呢。」南小琴理了理許文雅紛亂的頭髮,低聲說,「你是不是產生幻覺了?」「不,絕對不是幻覺!我真的看見一隻猴子了,就掛在窗戶外邊的樹上!」許文雅的口氣是那樣認真,實在不像是瞎說的樣子。 

    但春雨搖搖頭了,把窗戶關上了。她知道窗外那棵樹連葉子都掉光了,更別提什麼會笑的猴子。南小琴不斷安慰著許文雅,讓她早早地睡下,不要再想什麼猴子的事了。 

    又是早早就熄了燈,三個女生各自懷著心事睡下了。黑暗的寢室氣氛凝重,就像個大棺材似的。 

    春雨依然睡在上鋪,閉著眼睛蒙在被窩裡,腦子裡卻想起了今天在圖書館的事。 

    怎麼會想到這個?她暗暗責罵了自己一聲,然後努力調節心跳和呼吸,要讓自己快點睡著。然而,她的短信鈴聲又在此時響了起來。 

    她趕緊把手機拿進被窩,將短信鈴聲的音量調到最低,只有放在身邊才能聽到。被窩裡只剩下一小塊藍色的手機背景燈光,映出了短信發件人的號碼———741111又是這個號碼?春雨的心裡一顫,她又注意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午夜十二點整。果然,短信的內容被她猜到了———「你已進入地獄的第2層,離開荒村進士第的後院,將選擇1:大廳;2:小樓;3:地宮」。 

    對了,春雨想起昨天半夜裡,她在短信中進入荒村進士第的後院,結果被推到了井底,傾聽了典妻的悲慘故事。 

    現在她下意識地選擇了「小樓」,編輯短信「2」回復了過去。 

    在黑暗的被窩裡等待了幾秒鐘後,春雨收到了第二條短信———「你走上荒村進士第的小樓,發現有個房間亮著幽光,你舔破了窗戶紙向裡偷看,房裡點著一支蠟燭,在一張古老的梳妝台邊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 

    春雨傻傻地看著這條短信,這黑暗被窩裡的手機背光,像極了古老房間裡的幽暗燭火。 

    緊接著又收到了一條短信———「你看到她對著鏡子緩緩梳頭,右手拿著木梳,左手撫著頭髮,三千青絲如黑色瀑布般垂下。現在她回過頭來,直直盯著你的眼睛,目露凶光……」 

    瞬間,春雨感到眼前出現了那雙眼睛,從古老的房間裡盯著她,幽暗的燭火照耀著那雙神秘的瞳孔,似乎想要對她說什麼。正當春雨在被窩裡瑟瑟發抖,忽然覺得床架一晃,就像清幽又爬到了下鋪似的,難道她已經回來了?就在此時,新的短信又進來了———「你很恐懼,但你沒有逃跑,反而推開了房門,卻發現屋裡什麼人都沒有,只有蠟燭還點著,照亮了一張四扇朱漆屏風,屏風上畫著四幅畫。」那可怕的記憶又出現了,春雨搖了搖頭,卻怎麼也無法遺忘掉。 

  • 而下一條短信則接踵而來———「但你還是看到了剛才的白衣女子,她就在屏風的畫裡,她的名字叫胭脂。」當春雨的腦子幾乎要爆炸時,周傑倫的《東風破》忽然響了起來———她的手機通話鈴聲。 

    差不多在鈴聲響起的同時,春雨就接聽了手機,但電話那端卻發出一陣奇怪的喘息聲,深呼吸了好久就是不說話。春雨縮在被窩裡盡量壓低聲音:「喂,請說話啊?你是誰?」 

    又等待了幾秒鐘,對方終於回答了———「你好,小枝。奴家名為胭脂。」「小枝?」 

    春雨又被震住了,一開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才想起「小枝」 

    是自己昨晚輸入的暱稱。電話那端女聲的腔調依然非常古怪,她就是屏風裡的女人嗎?與昨天半夜的典妻相比,胭脂又多了幾分古典氣息,真的宛如幾百年前的古人。「你聽到過深夜裡的笛聲嗎?」「不,請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要告訴我的故事是什麼。」 

    手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冒出了剛才的聲音———「小枝,你最好的朋友死了,對嗎?」 
    聽到這裡,春雨心裡又是一陣發抖:「你怎麼知道的?」「我當然知道,你的朋友叫清幽。」 

    說話的腔調極為怪異,不像是從人的嘴巴裡說出來的。被窩裡的春雨已是又驚又怕,但還是大膽地問:「你知道清幽?她為什麼會死?求求你告訴我。」 

    電話那端停頓了片刻,忽然吐出了一句不男不女,宛如泰國人妖般的聲音———「拔……舌……」 
  • 剎那間,春雨感到自己的嘴裡一陣發澀,剛想要發聲說話,牙齒居然咬到了舌尖上,讓她疼得差點慘叫了起來。手機依然貼著她的耳朵,傳來冷冷的話音———「現在你知道清幽的痛苦了吧。」 

    霎時,春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自己只是輕輕咬了一下舌頭,已經疼得不行了,清幽居然活生生地把自己舌頭咬斷,那該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等到春雨明白這句話的時候,對方卻已經結束了通話。 

    這時她才注意到剛才的電話號碼,依然是:741111當舌頭上的痛苦漸漸釋放出來,春雨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躲在電波那頭的人究竟是誰?難道真是「典妻」或屏風裡的「胭脂」嗎? 

    春雨想到這裡時,短信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是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2層,進入了地獄的第3層。」 

  • 地獄的第3層


    子夜十二點半。 

    春雨在收到最後一條短信後,手機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舌尖依然疼得厲害,她強忍著把頭探出了被窩,寢室裡漆黑一片,看不清對面的南小琴和許文雅。只希望剛才被窩裡的手機通話,沒有把她們給吵醒。 

    春雨把手機放在頭邊,貪婪地深呼吸了幾下:剛才躲在被窩裡看手機,差點沒把自己給悶死。她許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雖然舌尖還是隱隱作痛,但總算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但春雨的睡眠只持續了幾小時,大約在凌晨三四點鐘的時候,她又悠悠地醒了過來,只覺得有些尿急,小腹漲得難受。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平時她很少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所以又硬憋了好一會兒,直到實在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鋪。 

    這時大約是凌晨四點,正是黎明前最後的暗夜,春雨沒有注意對面的床鋪,披上外衣靜悄悄地走了出去。 

    女生宿舍樓的走廊正對著一排大樹,到了夏天濃陰會伸進窗戶來,冬天則會在牆上投射出奇怪的樹影。春雨抱著自己的肩膀,看著走廊窗外的微光,那些大樹都是光禿禿的,枯枝的影子映著她的臉,宛如戴上了一張面具。在冬夜凌晨的寒風中,她就像逃避獵人的小野獸似的,一路小跑著穿過走廊,閃進了最裡層的廁所。 

    女生廁所裡永遠充滿了滴水聲,春雨對此實在是太熟悉了,但在半夜裡聽到這種聲音,很容易會產生各種恐怖的聯想。 

    廁所裡的燈也從來沒亮過,春雨只能聽著滴滴嗒塔的流水聲,小心翼翼地摸了進去。這棟樓已經很多年沒翻修過了,廁所也是中國特色的「蹲式」,但用木板隔成了一個個小間。 

    等春雨從小間裡出來時,忽然聽到身後的木板門裡有某種動靜,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腦子裡浮現出日片《鬼娃娃花子》在廁所裡遇鬼的那一幕。 

    過去春雨常聽學姐們說,這間女生廁所會鬧鬼,這棟樓裡許多女生寧願憋整整一夜,都不敢在半夜裡上廁所。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恐懼,春雨此刻變得大膽了許多,她靜靜地站在那扇木板門前,側耳傾聽著裡面的聲音———除了永無休止的滴水聲外,似乎真的有某種喘息聲,現在她可以確定,這扇門裡藏著某個活物。 

    突然,木板門裡響起了一陣短信鈴聲。 

    春雨立刻大著膽子拉開了門,在微弱的手機背光的照射下,果然有一個影子蜷縮在裡面。「誰?」 

    雖然春雨的聲音都有些變形了,但那個影子還是回答說:「是我。」 

    一個細嫩的小女生的聲音,春雨立刻就聽了出來:「你是許文雅嗎?」「對。」 

    許文雅幾乎是哭著說話的,她緩緩地從廁所小間裡站了起來,她那小孩子般的體形,真像傳說中蟄伏於廁所的鬼娃娃花子。春雨將她扶出了小間,看著她手裡的手機說:「深更半夜的,你躲在廁所裡幹什麼?」 

    手機背光總算照到了許文雅的臉上,她一臉驚恐地張望著四周的黑暗,嘴裡喃喃地說:「猴子,猴子。」 

    看著她這副樣子,春雨也嚇了一跳:「猴子?你又看到猴子了?」「猴子就在你後面。」 

    猴子在我背後?這句話立刻讓春雨的後背冒出了冷汗,趕緊回過頭看了看,卻是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春雨搖了搖頭,抓住許文雅的肩膀說:「這裡怎麼會有猴子呢?你到底怎麼了?」 

    這時許文雅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抽泣著說:「對不起,我只是害怕在半夜裡收發短信,會把你們給吵醒,所以只能躲到廁所間裡來。」「你真是瘋了!在大冬天的半夜裡,跑到廁所來收發短信?」說到這裡春雨就停住了,她沒有說出傳說廁所裡鬧鬼的後半句話。「春雨,求求你,請不要告訴別人。」 

     
  • 伴隨著令人恐懼的滴水聲,春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你在廁所裡躲了多久?」 

    「大概從十一點鐘起吧。」「天哪,你已經躲在廁所四五個鐘頭了!就是收發短信嗎?」春雨說話時牙齒都在發抖,她想到子夜時分自己也在收發短信,而那時許文雅正好躲在廁所裡。 

    許文雅總算點了點頭說:「是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反正什麼?」 

    但許文雅不再說下去了,從春雨手中掙脫了出來,立刻衝出廁所,瞬間不見了蹤影。 

    春雨也緊跟在後面,穿過凌晨時分的走廊。然而,當她經過隔壁寢室門口時,發現這間寢室的房門是敞開著的。春雨覺得很奇怪,在這麼冷的夜晚,房門大開著既容易著涼,也非常不安全。 

    於是,她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門裡———在這間寢室的一角,還亮著一盞床頭燈,微暗的光線如鬼火般,照射著房間中央一個長長的人影。 

    那個人影似乎在緩緩搖晃著,在亮著暗光的寢室裡,呈現出奇特的青色反光。但更讓春雨吃驚的是,那個人影的雙腳好像是離地的,距離地面大概有一米的距離,整個人就好像飄浮在半空中似的。 

    看著這幅怪異的景象,春雨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怔怔地走進了這間寢室。終於,春雨看清了那個人影。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她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裙,整個身體懸掛在寢室中央的半空中。在微暗的床頭燈光下,可以依稀分辨出她的脖子上,纏繞著一根長長的絲帶,而絲帶上端則掛在吊扇的懸桿上,地上還倒著一把椅子。
    吊死鬼! 

    這個女生上吊了!春雨完全被驚呆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美麗的女生被吊在電風扇底下,白色的睡裙如幽靈般搖擺著,一陣冷風吹進亮著微光的寢室,裙擺緩緩地飄蕩,宛如另一個虛無的世界。春雨終於認出了上吊女生的臉,這張熟悉的臉龐被微光覆蓋著,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只是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要從眼眶裡跳出來———她看到了什麼? 

    第二個女生死了。 

    在寢室裡上吊自殺的女生叫素蘭,跟春雨她們是同一個專業的,再加上又是貼隔壁的寢室,所以平時她們非常熟悉。當春雨發現她的時候,素蘭已經徹底斷氣了。春雨立刻報告了學校,但老師還是非常懷疑她的話,等真的看見素蘭吊在電風扇底下,老師也差點被嚇昏過去。 

    確認素蘭死亡以後,學校沒敢亂動現場,依然保持著她上吊的姿勢,並立刻通知了警方。警察在天亮前趕到了現場,許多女生都被驚動了,鑽出寢室來看熱鬧,但都被老師們攔了回去。南小琴和許文雅也很快聽說了這件事。特別是許文雅,想起昨天凌晨自己還躲在廁所裡,而在同一時間段,隔壁寢室居然有人上吊自殺,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心裡禁不住發慌了。 

    至於自殺現場的寢室,當晚只有素蘭一名女生,其他三名女生直到清晨才回來。她們自然都被老師狠狠罵了一頓,她們說自己昨晚八點就出去了,當時素蘭坐在寢室裡玩短信,看起來並無任何異常。 

    當警方進入寢室的時候,素蘭依然吊在電風扇底下,白色的衣裙飄飄,凸出的眼球盯著每一個進來的人。 

    經過對現場初步的勘察,可以判定素蘭確實是上吊自殺,排除了任何他殺的可能性。 
  • 春雨也又一次擺脫了懷疑。 

    短短數天之內,學校裡兩個女生死於非命,而每次都是被春雨第一個發現,難道天底下竟有那麼巧的事情?她實在沒有理由不被人懷疑。 

    被確定為自殺的素蘭,終於被從電風扇上解下來,蓋上白布抬出了女生宿舍樓。這時警戒總算解除了,女生們都從寢室裡跑了出來,春雨也來到走廊上。但她發現大家都用恐懼的目光盯著她,想必春雨又一次發現死人的消息,已傳遍所有女生的耳朵。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春雨只能低著頭走到隔壁寢室門口。她發現房門依然開著,但沒有一個人敢進去,在這間剛剛死了人的寢室裡,有一個男人背朝門站著。 

    忽然,那男人回過頭來,看到了春雨的眼睛。 

    這個男人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九歲,長著一張表情冷峻的臉龐,還有一雙銳利深邃的眼睛———春雨認識這個男人。 

    他就是葉蕭。 

    如果你讀過《荒村公寓》,一定會記住裡面那位葉蕭警官。在春雨被送進精神病院的那段時間,葉蕭曾經多次去看過她。這個奇跡般地恢復健康的女大學生,曾經給葉蕭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葉蕭也立刻認出了她:「春雨?你怎麼在這兒?」 

    春雨不敢走進去,倚在門口緊張地說:「我……我就在隔壁寢室。」 

    顯然,葉蕭對於巧遇春雨感到很意外,但他馬上就恢復了平靜:「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那麼蒼白。」「也許……也許是因為我……第一個發現了素蘭出事。」「你?是你第一個發現了死者?」葉蕭自己也搖了搖頭,原來世界真是太小了,「原來凌晨經過走廊的那個女生就是你啊,你一定被嚇壞了吧。」春雨點了點頭,指了指寢室裡面說:「你發現了什麼?」「現場勘察已經結束了,確認死者是上吊自殺,我想我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不過,我在地板上發現了死者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我看了看那條短信。內容非常奇怪,是一個英文詞組———。」 

    ? 

    瞬間,這個英文詞組如電流般貫穿了春雨的全身,眼前立刻浮現起了清幽出事的那晚,她在清幽的手機上看到的那條短信,同樣也是「」。 

    難道說素蘭的死,與清幽的死存在某種聯繫?一個是上吊自殺,一個是嚼舌自殺,死亡時間都是在凌晨時分,死後都收到了這麼一條神秘的短信。所有這些事情都不是孤立的———春雨的心跳立刻加快了,她立刻聯想到了一種更危險的可能性。 

    葉蕭敏銳的眼睛立刻發現她內心的變化,他走到春雨跟前說:「你有什麼心事?」 

    他的眼睛總能使人產生一種安全感,但春雨在猶豫了片刻後,卻做出了另一個決定。她搖了搖頭說:「不,我只是有些害怕。」 

    但這騙不過葉蕭的眼睛,葉蕭已經一目瞭然了,她還隱瞞著一些重要的事情。但葉蕭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已經半年過去了,現在你一切還好吧?」「我———」春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該說「我現在的精神快崩潰了,快點送我去精神病院檢查嗎?」「但願你一切都好,如果發生什麼事,請立刻打我手機,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葉蕭微微一笑,目光卻像利劍一樣指著春雨,彷彿她的身體裡藏著某個鬼魂。 

    在葉蕭警官離開學校以後,整整一天都沒人和春雨說話。她一個人孤單地坐在寢室裡,心亂如麻地思考著這幾天的事,論文根本就沒法再寫下去了。 

  • 晚上,許文雅一個人回到寢室。南小琴不在。她可能被隔壁寢室發生的自殺嚇壞了,住回自己家裡去了。而隔壁寢室連一個人影都沒了,三個女生不敢睡在死過人的房間裡,也都紛紛編造理由逃回了家。 

    白天,整棟女生宿舍樓都在議論,但誰都想不出素蘭為什麼要自殺。她平時的性格很開朗,無論學習還是家庭都挺正常的。又有人猜測她是因為談戀愛才自殺的,但學校堅決否認這種為情而死的說法。 
    最讓這些女生們害怕的是,短短數天之內,已有兩個人離奇地死亡了,明天是否還有第三個呢? 

    而她們中最感到恐懼的人是許文雅。 

    此刻,窗外的寒風繼續呼嘯,許文雅蜷縮在寢室裡發愣,雙眼呆滯地望著前方,就好像精神病人似的。春雨已經冷靜了許多,她坐到許文雅身邊安慰著她。但許文雅的耳朵彷彿聾了,任憑春雨說什麼都沒反應。忽然,許文雅的目光似乎恢復了正常,她冷冷地看著春雨的眼睛,吐出兩個字:「猴子。」 

    又是猴子?春雨有些無奈地說:「你能不能說點別的?」「春雨,你是不是以為我瘋了?」不等春雨回答,許文雅就抓住了她的手,輕聲地說:「不,我沒有瘋,我只是非常害怕。」「你別害怕,我是你的室友,會陪伴你一起度過恐懼的。」 

    許文雅抓著她的那隻手更加用力了,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體裡,哪來那麼足的力氣。這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備有人偷聽似的,輕聲地說:「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吧。」 

    如果說故事能讓許文雅放鬆心情,春雨覺得也不錯:「你說吧,我仔細地聽著呢。」 

    許文雅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醞釀了很久:「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在我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和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去黃山旅遊。那裡確實是個好地方,我們是跟著旅行社去的,幾乎把周圍每個景點都玩遍了。我們住的賓館在山裡,環境非常幽靜,那天從景點回來以後,我到賓館後面的山坡下走了走。我看到地上有一個鐵籠子,裡面關著一隻小猴子,那隻小猴子看上去非常可憐,像個沒斷奶的小孩子似的,用一雙大眼睛看著我。我發現小猴子居然流眼淚了,它雙爪抱著鐵籠子的欄杆,喉嚨裡發出可怕的悲鳴。突然,我又聽到了一陣嚇人的嘶叫聲,原來在山坡上還有一隻大猴子,它盤踞在一棵大樹上,彷彿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我。」 

    出於女孩子特有的同情心,春雨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它一定是小猴子的媽媽吧?」「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關進籠子,肯定非常悲傷和憤怒。我被猴子的吼叫聲嚇壞了,趕緊逃回賓館房間。當天晚上,我們旅行團吃了一頓當地的特色菜,其中有一道菜叫『黃金大腦』。 

    我們每個人都吃了一小口,吃到嘴裡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是用什麼原料做的。」「黃金大腦?」春雨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幾分。 

    許文雅滿臉痛苦地說:「吃完以後我們才知道,那道叫『黃金大腦』的菜,實際上就是猴腦———」「是那隻小猴子?」 

    「對,一想到自己吃了那隻小猴子的腦子,我立刻就嘔吐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差不多把胃液都要吐出來了,可還是感覺無比噁心,我想更多的還是種負罪感吧。更可怕的事情在半夜裡,窗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聲,我睜開眼睛,看到窗玻璃上貼著一張毛茸茸的面孔,還有一雙發紅的大眼睛,和一對白森森的獠牙———原來是那隻大猴子,它竟然趴到了賓館的窗玻璃上,對我們瘋狂地吼叫著。」
  • 瞬間,春雨的腦子裡也呈現出了這樣一幅恐怖的畫面。「那晚旅行團所有的人都嚇壞了,大家決定第二天早上就離開這個地方。清晨,我們坐著旅遊中巴離開賓館,當車子穿梭在盤山公路上時,路邊大樹上突然出現了一隻猴子,它竟然跳到了我們的車子上,趴在車窗外對著我們吼叫著。所有人都嚇得魂飛魄散,司機想要將猴子從車上甩出去,就連續打了幾下方向盤,卻一不小心開出了公路,整輛車都翻到了樹林裡———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在千鈞一髮的關頭,我身邊的車窗玻璃被撞碎了。加上我的體形很小,才從破碎的車窗中逃出來。而其他人都被座位卡住了。當我爬到公路上求救時,那輛旅遊中巴就在森林裡爆炸了———那真是一場噩夢,除了我死裡逃生以外,其他十三個人都死在了車裡。」「太不可思議了,居然是一隻猴子造成的。」春雨想,原來動物間的母子親情,也是與人類是相通的,而動物的復仇往往比人類更加可怕。「但我並不恨那隻大猴子,因為我們吃了小猴子的腦子,犯下那麼大的罪行,它才會來為自己孩子報仇的。那次事件之後,大家都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我卻依然感到非常害怕。那只黑夜裡吼叫的猴子,成為了我永遠的噩夢。已經兩年多過去了,我把那件事埋藏在心底,沒有告訴大學裡任何一個同學。」「既然如此,現在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許文雅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因為我已經別無選擇了,我知道那隻大猴子並沒有死。所有吃過那隻猴腦的人,都必須要償命。就算我上次逃過了一劫,但它遲早都要來找我報仇的。最近這幾天,我已經看到那隻大猴子好幾次了,它吊在窗外對著我笑,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笑容。」「別胡思亂想了,猴子不可能跑到校園裡來的。」春雨覺得許文雅的思維又有些亂了。忽然,她想起了今天凌晨在廁所裡的那一幕,「許文雅,能不能給我看一看你的手機?」「你想幹什麼?」許文雅立刻警覺地抓緊了自己的手機。「我發覺這幾天,你也在沒日沒夜地發短信,是不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著。」她把頭別了過去,不再看春雨的臉了,房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春雨只是輕歎了一聲,實在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此刻,窗外掠過一陣奇怪的風,一根枯枝斷落到了窗玻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晚不到十一點就熄燈了。 

    春雨沒有縮在被窩裡,而是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對面的許文雅睡著了沒有,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把這兩個女生折磨得心驚膽戰。 

    越是如此,春雨就越是不敢睡著,因為她正在等待…… 

    子夜十二點。 

    短信鈴聲準時響起了。 

    果然又是那個神秘的號碼———741111現在鈴聲已經非常輕微了,應該沒有把對面的許文雅吵醒。 

    春雨立刻閱讀了這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3層,離開荒村進士第的小樓,將選擇1:大廳;2:地宮」。 

    這回春雨猶豫了一下,大拇指顫抖著按下了「2」。 

    她選擇了「地宮」。 
  • 剛回復出去不到幾秒鐘,第二條短信就到了———「你走入荒村進士第的一個房間,牆壁中藏著一條暗道,你提著煤油燈走入暗道之中。你在地下走了很長的路,一直來到地下迷宮的入口———」迷宮? 

    春雨看著這條短信愣住了,不知道自己還會「走」到哪裡去。 

    緊接著短信鈴聲又響了,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這次並不是一條短信,而是一條需要下載的程序。猶豫了一會兒,春雨還是把這條程序下載到了手機裡。 

    很快,手機屏幕上就出現了一組動畫,她平時很少玩這種手機程序的,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屏幕上的動畫呈現出幽暗的色澤,但效果卻極為逼真,彷彿是用攝像機拍出來的。春雨試著按了幾下方向鍵,動畫果然動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在一條地道裡走路,沒走多遠就遇到一個岔路口,只能選擇其中一條路。看到這裡春雨已經明白了,原來這就是迷宮的動畫。通過手機的方向鍵操縱動畫,好像自己真的走在地下迷宮似的。 

    春雨在動畫裡足足轉了半個小時,其中還撞進了好幾條死路。直到她按得大拇指都發酸時,動畫裡突然出現了一道大門,她徑直向前「走」出了大門,屏幕上的動畫就一下子消失了。「我走出迷宮了?」 

    還沒等春雨明白過來,短信鈴聲就又響了起來。這回她還是沒有想到,進來的居然是一條彩信。拇指趕緊按了幾下,便接收到了一幅彩信圖片,在圖片下還附著一段文字:「你已經走出迷宮,你得到了一幅畫作為獎勵。」 

    春雨立刻打開了圖片,在不大的手機屏幕裡,漸漸顯示出了一幅圖畫———從顏色上看應該是幅油畫,但因為屏幕實在太小了,似乎更像是畫的一部分。春雨看到的畫裡有一個金髮的西洋女子,她雙手反綁被吊在一棵大樹上,樹下燃燒著熊熊大火,火焰灼烤著她的雙腳。 

    難道這就是地獄? 

    這幅畫讓春雨感到噁心,她緊緊地抓住床沿,退出了這幅彩信圖片。她大口喘息了幾下,收到了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3層,進入了地獄的第4層。」
  • 地獄的第4層


    清晨七點,春雨悠悠地醒了過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已經很久都沒睡得這麼沉了。 

    當春雨從上鋪爬下來以後,卻發現對面的許文雅不見了。她摸了摸許文雅的被窩,似乎還留著幾分余熱。 

    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來不及梳頭就打開了寢室房門。外面的走廊如冰窖一樣冷,清晨的寒風直往她的內衣裡吹。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女生廁所方向傳來,春雨的心也被揪了起來,立刻把頭探向了那個方向。一個女生驚慌失措地從廁所跑了出來,披頭散髮的樣子煞是可怕。當她跑到春雨的寢室門口時,被春雨一把攔住。春雨認出了這個女生,也是她們同一專業的同學。那女生看到春雨的臉後,更加恐懼地叫了起來,就像是見到了鬼似的。被別人當成掃帚星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春雨強忍著心裡的痛苦,狠狠地抓著對方的肩膀問:「在廁所裡看見了什麼?」 

    那個女生睜大了眼睛說:「鬼……廁所裡有鬼……」 

    難道廁所鬧鬼的傳說是真的?春雨的手上鬆了一下,那女生趁勢擺脫了她,飛快地跑出了走廊。 

    春雨看了廁所的方向一眼,披上外套便衝了出去。 

    穿過冬天早晨寒冷的走廊,春雨一路跑到了廁所門口。她先在外面大叫了幾聲「有人嗎?」,但裡面沒有絲毫反應,她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廁所裡似乎沒有人,依然充滿了永無休止的滴水聲。但全部六個隔間的木門都關著,不知裡面有什麼東西。 

    春雨作了個深呼吸,讓自己漸漸平靜下來,然後推開了第一扇門,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然後,她依此推開了其餘的幾個門,裡面都沒有異常的情況。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扇門了。 

    面對著這扇斑駁失修的木板門,春雨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好像傳說中的花子就躲在裡面似的。 

    終於,她大著膽子伸出手,緩緩推開了最後一扇門。 

    門裡蹲著一個長頭髮的女人。 

    春雨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一頭亂髮蓬鬆著,覆蓋著純白色的睡裙,就像隔壁素蘭自殺時穿的衣服。 

    如果你沒有提防地推開門,乍一看到這樣一個人蹲著,大概也會被嚇個半死吧。 

    突然,那個人緩緩抬起了頭來,半邊臉都被亂髮遮蔽著,只露出一隻眼白多於眸子的眼睛———廁所惡鬼? 

    但春雨立刻就認出了她。那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許文雅。 

    她大叫著許文雅的名字,但沒有任何作用,許文雅依然蹲在裡面,冷冷地用一隻眼睛看著她。春雨實在受不了了,一把將許文雅拉出來。 

    許文雅嬌小的身形依然縮成一團,披散的長髮蓋住了腦袋,好像沒有臉似的。廁所裡的滴水聲讓人心煩意亂,春雨只能將許文雅扶出了廁所。幾個走到廁所門口的女生,看到她們這副樣子,都被嚇得尖叫著逃回了寢室。春雨總算撥開了許文雅臉上的頭髮,露出了那張小女孩似的臉,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正盯著她,似乎她身後站著什麼個東西。「猴子!猴子!」許文雅終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聲音似乎已不再屬於她自己了,而是從另一個空間發出的。 

    在這一剎那,春雨忽然想到了半年之前,自己親身體驗的可怕一幕,難道許文雅也…… 

  • 此刻,許文雅的雙手拚命地揮舞著,終於掙脫了春雨的攙扶,向走廊的另一邊跑了過去。春雨看著她那小小的身體,飛奔起來的樣子真像個猴子。幾個女生可能是被吵醒了,可剛走出寢室就被許文雅撞倒在地。春雨已經沒有力氣再追了,她只能靠在走廊的窗前,眼睜睜地看著許文雅跑出了女生宿舍樓,邊跑邊發出怪叫,把周圍的女生們都嚇了一大跳。當許文雅跑到前面的食堂時,正好撞上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老師。 

    老師立刻用粗壯的手臂攬住了她,任憑她怎麼捶打都無法掙脫。這時食堂裡許多學生都走了出來,像看精神病人一樣看熱鬧。 

    在幾個學生的幫助下,老師緊緊抓住許文雅,將她從春雨的視線裡帶走了。許文雅真的瘋了嗎? 

    春雨回頭看了看走廊,許多女生都將頭探了出來,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春雨無地自容地低下了頭,但她沒有回寢室,而是又奔向了廁所。 

    因為她想弄清楚,剛才許文雅在廁所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可怕? 

    回到充滿滴水聲的廁所裡,春雨再次拉開了第六個隔間的門。她記得許文雅就蹲在這個位置,低著頭好像在看什麼東西。 

    果然,在水槽邊的水泥蹲台上,有一隻銀色的西門子手機,春雨立刻就認了出來,這是許文雅的手機。
    春雨拿出幾張紙巾,包上那隻手機撿了起來,手機屏幕上還在發光,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 

    輕輕按動拇指,春雨顫抖著讀出了這條短信———許文雅確實瘋了。 

    清晨,老師們把她送到了學校醫務室,但她一直都在胡言亂語,嘴裡不停地叫著「猴子」。學校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許文雅送進醫院。 

    經過醫生初步診斷,發現許文雅已經患上精神分裂症,必須住院進行治療。老師們又一次來詢問春雨了,幾個人圍著春雨問了一整個上午,雖然她把情況全都說了出來,但他們還是不太滿意,無法解釋許文雅為什麼會突然發瘋。甚至有人懷疑,是不是因為春雨在半年前,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所以像瘟疫一樣傳染給了同寢室的許文雅? 

    當然,這種想法是非常可笑的,精神上的疾病怎麼可能傳染呢?不過,人類恐懼的情緒確實是可以傳染的。是不是因為室友清幽的自殺,而使許文雅產生了強烈的恐懼心理,進而導致了精神分裂?雖然這是最大的可能性,但許多人相信還有別的原因。這個原因就像幽靈似的隱藏在女生宿舍樓的某個角落,讓這些女孩子們膽戰心驚。 

    下午,老師們終於離開了,春雨就像剛被釋放的犯人似的,趴到窗前大口呼吸,彷彿已失去自由很久了。 

    許文雅此刻在醫院裡做什麼呢?是在不停地說著「猴子」,還是沿著房間牆壁繞圈?春雨再也不想回憶起那段經歷,但誰又遺忘得了呢? 

    是的,春雨能夠理解許文雅,知道她是為什麼而發瘋的。但惟一的謎團是———許文雅手機上最後那條短信:「」,它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而那條短信的發件人,則是一個春雨熟悉的號碼———741111春雨立刻就驚呆了,她趕緊查了查這部手機上的其他短信,卻沒有一條能夠保存下來,只剩下這最後一條了。 

    現在這隻手機就在許文雅的櫃子裡,連同她留在寢室裡所有的東西,都要等待學校和她家長的處理。 

    春雨擔心的事情,終於成為了事實。在清幽出事的那晚,春雨也在清幽的手機上,親眼看到了同樣內容的短信。而昨天葉蕭警官也告訴她,在素蘭上吊前留下的手機裡,也有這樣一條「」的短信。 

    =遊戲結束對,正如清幽死了是「」,現在許文雅瘋了也是「」,接下來還會有誰「」呢? 

  • 顯然,這些神秘短信都是出自同一個號碼,而在半夜帶著春雨進入「地獄」漫遊的,也是這個號碼「741111」。如此推理下去,清幽和素蘭的死,還有許文雅的發瘋,都應該與這個號碼存在重要的關係。 

    而春雨每夜都會被這個號碼帶入「地獄」,進行著一種類似於短信的漫遊———想到這裡,她禁不住渾身發抖,回頭看看自己的寢室,總共四個女生,已經死了一個,現在又瘋了一個,某種可怕的氣息真的像瘟疫一樣,瀰漫於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她猛然瞥見自己床頭的一本書,就是她從圖書館借來的《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這兩天來的可怕經歷,使她沒有絲毫的心情看這本書,現在她又隨手翻了幾頁,實在是一點都看不下去了。春雨想到了她的承諾,還有一個人等著看這本書呢,既然自己沒法看,那就快點給人家看吧。 

    春雨當然不會忘記那個人———到美術系找高玄。 

    於是,她盡量讓自己忘掉上午的不快,捧著那本書跑出了寢室。 

    這所大學總共有上萬名學生,幾十個系,整個校園大得像個迷宮。 

    至於美術系,春雨還從來沒有去過。她在路上問了好幾個人,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了位於學校另外一頭的美術系。 

    美術系大樓看上去非常氣派,建築材料和設計都是後現代風格的,門前擺著許多現代雕塑,進出的都是些頗具藝術家氣質的俊男靚女。如此相形之下,春雨她們系實在是太寒酸了。 

    這時春雨有些後悔了,自己真應該穿一件最好的衣服出來,也能配得上這裡的檔次。她低著頭走進大樓,迎面正好是一個畫展的廣告。原來這裡正在舉辦一個學生畫展,免費向大學生開放。 

    這棟大樓設計得過於前衛了,以至春雨找不到其他的路,似乎只有通過畫展的大廳,才能走到裡面去。 

    春雨小時候挺喜歡畫畫的,中學時候受到漫畫的影響,特別喜歡畫卡通女孩。讀了大學以後,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幼稚,就再也沒碰過動漫了。至於美術系裡所謂的「高雅藝術」,她只有敬而遠之的份了。 

    春雨緩緩走進大廳,兩邊牆上掛了許多畫,分別有柔和的燈光打在上面,下面還有文字簡介。看起來這個畫展還是挺正規的。 

    只是她實在看不懂那些畫,大部分畫的內容過於抽像了,純粹是無意義的色彩堆積,似乎只有看不懂才是藝術的同義詞。 

    今天的畫展特別冷清,可能前幾天大家都已經來過了,大廳裡總共也沒幾個人,春雨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她沒心思看下去了,一直走到大廳的最後,視線裡忽然掠過了什麼東西。於是,春雨緩緩把頭轉向了一邊,看到牆上掛著的那幅畫———這是幅大約一米見方的油畫,畫面上部畫著黑色的雲朵,雲下是暗色的山巒,山峰如刀削般聳峙著,山坡上似乎還覆蓋著濃密的黑色森林,一副歐洲中世紀寒冷森林的景象。畫面中部是十幾棵乾枯的大樹,沒有一片葉子的枝椏,奇形怪狀地扭曲著伸向天空,每棵樹上都吊著好幾個人,全都是歐洲人的體形和外貌,大部分人幾乎都沒有穿衣服,體現了歐洲人體美術的傳統。在樹下燃燒著熊熊烈火,每個吊在樹上的人,都痛苦無比地忍受著火焰燒烤,有的人腳已經被燒掉了,還有的人身體被燒成了枯骨。 
  • 就在這幅畫的右下角,春雨看到一個西洋女子被吊在樹上,雙手反綁,金髮披散,烈火正燒著她的腳底板———就是這幅畫! 

    春雨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昨天半夜裡收到的那幅彩信圖片。然後,她再仔細對照了一下牆壁上的畫。沒錯,彩信裡的那幅畫,就是眼前這幅畫的右下角局部,一模一樣,應該是用相機拍出來的。 

    昨晚收到的這幅彩信,是作為她通過地下迷宮的「獎勵」,為什麼要選取這幅畫的局部呢?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她的心跳驟然加快了。 

    春雨又仔細地看了看牆上的畫,無論顏色還是輪廓,都呈現出一種陰森的氣息。在幽暗的油畫光線下,每個人物都在遭受痛苦,給觀眾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力,至少春雨在瞬間就被震驚了。 

    整個畫展大廳更加寂靜了,周圍似乎也沒有其他人,春雨悄悄地吁出了一口氣,然後小心地走到畫幅的跟前。 

    在畫框的下面還有一段文字簡介———《地獄的第3層》(意)馬佐裡尼臨摹:高玄瞬間,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幅畫的名字居然叫《地獄的第3層》,而昨夜她剛在短信裡通過了「地獄的第3層」。怪不得要把這幅畫的局部,作為給她的「獎勵」了。「(意)馬佐裡尼」應該就是作者了,不過春雨從沒聽說過這個畫家。 

    但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後面打出的「臨摹:高玄」幾個字。她今天來美術系找的那個人,不就是叫高玄嗎? 

    難道眼前這幅油畫,真是在圖書館裡認識的那個男子臨摹的嗎?說不清是驚訝還是興奮,春雨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聲音來打破了這裡靜謐的氣氛。 

    但春雨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這幅油畫。 

    當手指碰到畫面的一剎那,只感到某種觸電般的感覺,通過手指流遍了全身。 

    與所有的油畫一樣,畫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那是厚薄不同的顏料留下來的,就像是在觸摸一個老人的皮膚,充滿了歲月的褶皺。 

    正當春雨著魔般地撫摸著這幅畫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小姐,對不起,畫是不能用手摸的。」 

    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語氣還算比較平和。 

    春雨立刻把手縮了回來,滿臉羞愧地低下了頭。是的,她剛才忘記了畫展的規矩,就是「只能用眼,不能用手」。 

    對方走到了她的身前,停頓了一下說:「不好意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是不是認識你?」 

    春雨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只能緩緩抬起頭來,終於看清了他那雙重瞳般的眼睛。 

    居然是他———圖書館裡遇到的那個男子,他長著漂亮的雙手和臉龐,還有一對深邃明亮的誘人之眼。 

    他的名字叫高玄。 

    高玄也看清了春雨的臉,立刻微笑了起來:「原來是你啊?怎麼有興趣來看我們的畫展?」「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手的……」不知為什麼,春雨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她指了指身後的油畫說,「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忘記了不能用手觸摸的規矩。」「算了吧,反正是臨摹的仿品,值不了幾個錢。不過,如果是價值連城的真品的話,那你可就有大麻煩了。」 

  • 春雨臉又紅了。她拿出手裡的書說:「我是來把這本書交給你看的。」「原來是這本書啊,我都快把它給忘了。」他從春雨手中接過了這本《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你真厲害,這麼快就看完了啊?這可不是適合女孩子看的書。」 

    聽了他最後兩句話,春雨的臉更加紅了:「其實,我沒有看懂這本書,我想還是你更需要它吧。」 

    高玄又微微一笑,嘴邊的酒窩露了出來。春雨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忽然,春雨想到了什麼,指著那幅畫說:「它真是你畫的嗎?」「這幅畫是我在歐洲的美術館裡臨摹的。原畫作者是意大利畫家馬佐裡尼。」原來他還去過歐洲畫畫,春雨在心裡暗暗讚歎他可真厲害,但語氣裡卻沒顯露出來:「為什麼要叫《地獄的第3層》呢?這個名字怪嚇人的。」「這裡面有特殊的原因。說來話長,下次我慢慢說給你聽吧。」 

    還有下次?春雨微微點了點頭,一定還會有下次的。 
    這時,高玄盯著她的眼睛說:「其實,我已經在後面觀察你很久了。 

    我看到你靜靜地站在這幅畫前,你身上黑色的外套感覺很冷峻,正好與這幅畫的色彩互相映襯。你可能沒有注意到,燈光正好照到你的側面,在這個角度產生了很特殊的光影效果,就像有一層油畫裡的聖光,籠罩著你身體的輪廓。而你凝視著畫面的目光,像極了文藝復興時期油畫中的那些女子,古典而沉靜地面對著畫家。所有大師級的作品,都是因為模特那令人著迷的眼神,才會被創造出來的。」 

    聽著高玄滔滔不絕地說了那麼多話,春雨越發感到難為情了,平時她向來是直面他人評價的。但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春雨卻變得與過去判若兩人,緊張地回答:「對不起,我已經把書給你了,我能走了嗎?」「當然———」高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也許是我話說得太多了吧,真不好意思。也許是我對油畫過於投入了,每當我看到一個女孩子,就會聯想到她們坐在畫架前的樣子,而你剛才看畫的樣子,簡直又是一幅油畫傑作。」 

    「謝謝你。還從沒人這麼誇獎過我呢。」 

    春雨也微微笑了笑,轉身便向大廳外面走去。 

    高玄跟在她後面問:「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春雨。」 

    說話時她並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是春天的綿綿細雨嗎?」 

    高玄的話讓春雨心裡微微一顫,把女孩子的名字說得如此富有詩意,想不動心都不行。但她還是繼續低著頭,一路小跑著出了美術系的大樓。這時候,有兩個漂亮的小女生走進大樓,正好遇到了高玄,她們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高老師好!」 

    但高玄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兩個小女生嬌滴滴地看著他,而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嚴肅,讓她們自討沒趣地走開了。這一幕全讓春雨看在了眼裡,她原本還以為高玄是個研究生,卻沒想到是美術系的老師,說不定還是個學院派畫家吧。 

    春雨又想到了與清幽一起去鬼樓的那天,許文雅和南小琴說去美術系看帥哥了,她們所說的那位帥哥「高老師」,應該就是眼前的高玄了。 

    怪不得,他還挺有女人緣的。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在胡思亂想啊?春雨暗暗嘲笑了自己一把。趁著天色還沒暗下來,她小跑著離開了美術系。 
    晚上。 

    春雨一個人坐在寢室裡,呆呆地看著左右的床鋪,隨著清幽與許文雅的離去,兩邊的下鋪都空了。春雨忽然想到了南小琴,此刻她到哪裡去了呢?這時寢室門被推開了,一個瘦高的女生出現在了面前。「南小琴?」 
  • 剛剛想到她,她就出現了,春雨感到非常意外。但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不知道再說些什麼才好。南小琴面色凝重地走進來,看著本該屬於許文雅的床鋪說:「我已經知道許文雅出事了。」 

    「對不起,我……」「你不要解釋了,這件事誰也解釋不了,或許就像鬼樓一樣,永遠都將是個謎。」南小琴看著春雨的眼睛,目光總算柔和了下來,「春雨,搬出這個寢室吧,我能感覺到這房間不乾淨,一定隱藏著某個鬼魂。」 

    大學裡的女生總是流傳著各種鬼故事,南小琴對此也一直深信不疑。但經歷過荒村的春雨卻搖了搖頭:「不,我不能離開這裡,為了清幽和許文雅,我一定要查出那個秘密。」「什麼秘密?」「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南小琴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她也想起了那天半夜裡,清幽在寢室裡轉圈之後說出的話。她又看了看清幽的下鋪說:「你的意思是———這個問題與清幽的死有關?」「對。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地獄的第19層究竟是什麼?」「平時我們常說十八層地獄,還從來沒聽說過有第十九層地獄啊。 

    如果你一定要得到答案,除非自己到地獄裡走一次。」「清幽不是已經去那個地方了嗎?」「別胡說了。」南小琴打斷了她的話,然後爬到了自己的上鋪說,「我是回來收拾一些東西的。最近我準備請假幾天,住回到自己家裡去,反正我家離學校很近。如果我繼續住在這裡的話,遲早會和許文雅一樣變成精神病的。」 

    南小琴很快就從上鋪下來了,帶下了一個大包。她走到寢室門口說:「請不要打我手機,我看到你們的號碼都怕了。」 

    春雨還想對她說什麼,但南小琴頭也不回就走了,只剩下一股冷風吹進來。「她們都走了……」 

    獨自一人坐在寢室裡,春雨抱著頭輕輕抽泣,就像個被所有人拋棄的孤兒。此刻,她多想有個人能陪她說說話啊,寂寞是漫漫長夜中最大的敵人。忽然,她想到了高玄的眼睛。 

    不,春雨猛地搖搖頭,她要忘掉那雙眼睛,快點睡覺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在給手機充了值之後,春雨就匆匆熄燈睡下了。也許是今天實在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將她從睡夢中吵醒了。 

    緩緩睜開模糊的雙眼,天花板漆黑一團,春雨只感到一陣頭暈,拿起手機一看,果然還是那個號碼———741111現在是子夜十二點。看著這個神秘的號碼,春雨有些絕望地歎了口氣,難道它真的是噩夢,糾纏上了自己嗎? 

    於是,她的拇指靜止住了,究竟看不看這條短信?還是立刻就把它給刪除了?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春雨的拇指代替她做出了回答,打開了這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4層,順利通過荒村進士第,將選擇1:德古拉城堡;2:蘭若寺;3:牙買加旅店;4:幽靈客棧。」 

    看著這條短信,春雨實在沒有想到,曾經令人心驚膽戰的荒村進士第,就這麼順利地通過了? 
    然而,接下來她要面對的這四個地方,可能要比荒村更為可怕。但她已經無路可退了,躊躇再三之後,選擇了「3:牙買加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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