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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鬼故事--美人皮

九九揚起巴掌,照著那張臉狠狠地甩了過去,然後她看到那上面原有的內疚消失不見,轉瞬而至的竟然是輕鬆和釋然,不禁更加惱火,於是一把抓住衣架上的夾克扔了出去,“他媽的,你給我滾!” 
   
    她猛地關上屋門,背靠在門後,呼哧呼哧喘氣,似乎有牆皮被震落下來,細細碎碎地打在頭髮上。她沖進衛生間,把刮胡刀、毛巾、拖鞋什麽的零七八碎一古腦扔進垃圾袋,提起來沖到陽臺上,看到晾曬的那條男人內褲,扯下來塞進去,然後靜靜地等著,直到那個腦袋走到離陽臺不遠的地方,她一放手把黑色的垃圾袋砸了下去,然後她聽到樓下傳來那個變了調的聲音,“九九,你這個瘋子,我早該甩了你。” 
   
    直到跳進浴盆,把身體浸泡在溫暖的水中,九九還在嘟囔著,“媽的,你才是瘋子。”那個男人說得天花亂墜,繞北京城足有三圈,她恍恍惚惚暈了好大一會兒才算明白,他愛上了別人,要甩了她,媽的,白白地浪費了三年的寶貴時間,簡直是耽誤青春放光芒。 
   
    她的眼淚不可遏止地一滴滴流出來,順著面頰,滑在柔軟的胸部,和浴盆�的水混在一起。左腿上那塊碗大的青紫色疤痕,在晃動的水中折射著,光怪陸離,醜陋異常。她伸出左手,無聲地撫摸著,運氣似乎就是從這塊傷疤開始變得越來越差的。 
   
    五歲的時候,爸爸帶她從大西北回老家,轉車的時候,住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旅店。 
   
    夜半時分,她從夢中醒來,紅紅的火光映紫了她迷茫的臉,大火從腳邊的蚊帳著起,火苗和著灼熱的空氣,從她的腿部蔓延過來,像是趕赴如期而至的約會,她用一種近乎平靜的眼神注視著火焰和腿部的親近。然後她坐了起來,在床邊的火苗向前移動的時候,站了起來,踩在那塊兩朵火焰飄移的間隙�,跳下床,打開了房門。 
   
    一片混亂中,她看到爸爸驚慌失措地奔過來,大聲地呼喊著她的名字,“九九,九九……”,她瑟縮在走廊的拐角處,大睜著眼睛,撲進爸爸懷抱�。 
   
    這場莫名其妙的火災,燒毀了一個蚊帳,一條褥子和一條毛巾被,還給九九左腿上烙下了這塊疤痕,青紫色,下陷半釐米左右,凸凹不平簇在一起,像是被整整齊齊地切去了一層表皮。每年陰雨連綿的日子,她都會蜷縮在沙發�或者地毯上,用手指輕輕搔撓,這種無休止的癢會像蟲子一樣噬咬著,難以忍耐。 
   
    跨出浴盆,九九站在霧濛濛的鏡子前,透過手指劃過的痕迹,使勁地向�面張望,她看到自己那張晦暗的臉,青春疙瘩此起彼伏,始終不曾停歇,忍不住一聲歎息,那粗糙的嗓音竟然把自己嚇了一跳。 
   
    只不過被粗大毛孔緊裹著的長腿卻仍然掩不住青春的光澤,充滿了彈性,柔軟的胸脯還有纖細的腰,九九知道,在黑暗中,視覺消失的時候,或者在激情蕩漾的時候,自己才能像一朵詭異的花盡情地綻放。也許自己只能屬於夜晚?也許還是應該感謝那個男人? 
   
    她吹幹了長髮,撲在床上,聽到了那聲歎息,用全身心發出的歎息,愣怔之間,忽然驚慌失措,“誰?” 
四下看了一遍,沒見人影。這是一套30多平方的老房子,除了衛生間、廚房,就剩下20平方左右的起居室,九九把一張竹涼席懸挂著,把臥室和客廳分成兩個區域,從床上看過去,幾乎一覽無餘。只有電視�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九九笑了起來,我這是怕個啥呀,要錢沒錢,要色沒色,恐怕下請帖邀請小流氓,弄不好還會被推三阻四拿拿架兒。 
  • 女孩子眉清目秀,短袖小褂,楚楚可憐,是個唱戲的料,柳大年心�很是喜歡,推託了幾回,便收了下來,隨著老規矩,給女孩子改名叫柳望蘭。 
       
      戲班子繞了好幾處地方,回到駐地休養排練,大概過了小半年,范南鎮的南家小少爺竟然自己跟過來了,衣衫襤褸,面目黑黃,說是想拉胡琴,柳大年震驚之餘不覺心動,便托人往南家捎信,這邊讓他先跟自己練著,爲了南家的姓氏,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柳望南。 
    柳望南的出走在南家激起了軒然大波,祖傳的衣缽不接,偏去做走江湖下三流的戲子,南家丟不起這個人,捎了幾回口信讓回去,他都置若罔聞,終於惹惱了南老爺,徹底斷絕了父子關係,好在自己還有三個兄弟,柳望南心�的愧疚淡去了一些,開始專心致志學習胡琴。 
       
      柳大年新收的這個徒弟,點到即止,什麽話都不用多說,往往擺弄出來的比他自己都高一籌,你根本就不用拉拉扯扯嘴�罵鞭子抽,沒幾年功夫,就把整本整本的戲拿下來,而且不墨守陳規,無論是什麽樂器,他都會駐足,找出自己可以借鑒的方式,沒過多久,柳望南的技藝早已超出師傅很多了,班子�的大牌都由他操琴。 
       
      柳望南閑下來的時候,自己拉一小段曲子,開始拉人家的,後來就拉自己編排的,嗯嗯呀呀曲調非常上口,先在戲班子傳唱,後來在大戲休息的間隙補空,慢慢地就流傳開來,在鄉間田頭小唱。 
       
      柳大年心�一動,就把民間流傳的一個故事說給柳望南聽,一個富家公子愛上了一個青樓女子,迫于原配夫人的干涉,青樓女子跳樓自殺,暗戀青樓女子的窮書生也爲情而死,這個故事淒婉纏綿,若是寫成一出戲,一定能唱紅。柳望南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故事,沈迷於新戲的編寫中。 
       
      柳望蘭家遭變故時,只有三歲左右,跟著班子�的人哼哼呀呀,就這麽混了兩年,竟然也能唱下大段的臺詞,趕到五六歲就開始正兒八經學戲了,離他們七八�的地方有個班子,�面有幾個名角,柳望蘭早晨喊嗓子,總是順著田埂走到人家園子邊遛邊喊。趕上天寒地凍,也不空閒,那幾個角兒都很喜歡她,傾盡所有把自己的拿手戲不保留地傳給她,她回來後就練功,有時還跟班子跑堂會的打下手,當時流行的曲目唱了個八九不離十,身段軟中有硬,一顰一笑,都翩翩入畫,漸漸就唱出了些名氣。 
       
      柳望南的新劇完成時,定名爲《情冤》,扮演劇中女角青樓女子的非柳望蘭莫屬。新戲上映的第一回,柳大年特意選在離班子三百多�以外的齊杭府,那�名流商賈雲集,是當時最繁華的集鎮。 
       
      柳望蘭獨自一人,對著挂在篷牆上的一面大鏡子,細緻地畫眉,上裝……一亮相,鬢貼花黃,鳳眼迷離,嬌小玲瓏的鼻子之下丹唇一點,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一副嫵媚動人、悽楚慘澹的青樓女子形象,隨著嗓子一亮,把周遭的人都震了。 
       
      這一出戲捧紅了柳望蘭和柳望南兩個人。齊杭府家境殷實的人家都把邀二人唱堂會當作八面風光的事兒,爭相擺譜兒,價碼跟著上漲。 
  • 蘇府老爺做壽,出了個天價,不少人咂舌不下,柳家班在蘇家後花園的空地上搭了個戲臺,柳望蘭瞅著機會孤零零地坐在花園一角的石凳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手�握著那塊長命鎖,細細撫著上面的紋路,暗自垂淚。 
       
      柳望南跟過來,“又想起爹媽了?唉!” 
       
      她用指尖畫著長命鎖背面的那個“範”字,“若是爹媽還活著,我哪里用得著東奔西跑,街頭賣唱?” 
       
      柳望南不知道怎麽勸慰,只是默默不語地站在一邊。 
       
      催場鑼鼓響起的時候,他們急匆匆朝臺子趕去,柳望蘭低著頭撞在一個人身上,趕忙說,“對不住,請讓一讓。” 
       
      男人順從地讓出道路,她說了聲“謝謝!”  飛快地擡起頭,見到一個儒雅的年輕人,俏臉忍不住“唰”地一下子紅到了脖根。 
     柳望蘭聲腔繞梁漾窗,高吭時信馬由繮,自由馳騁;低回時行雲流水,婉轉清麗。柳望南的胡琴也賣勁兒地幫襯,一根弓子兩根弦充滿了喜慶祥和的穿透力,園子�蘇家人一片叫好聲。 
       
      跟蘇家人見面的時候,柳望蘭才知道那個年輕人竟然是少公子蘇伯清,不禁又是一陣心跳,周圍親戚中有多嘴的,指著柳望蘭誇獎,瞧這閨女長的多俊啊,跟少奶奶模樣有點像啊。大家互相瞧了瞧,還真是仿佛。蘇家少奶奶面色一沈,神情惱怒,只在眼睛瞟向蘇伯清的時候,才嘴角上揚,微微笑了笑。柳望蘭一陣艾怨,對方不願意被人比作戲子,她歎了口氣,喜悅的心思淡了許多。 
       
      齊杭府交通便利四通八達,繁華熙攘的街道,還是僻靜的小巷,都耳聞聽戲唱曲之風,戲班子從四面八方彙聚於此。柳大年動了心思,蘇老爺也是一個喜好風雅之人,在他的極力斡旋下,柳家班在城區找到一處合適之所,老巢從此遷置於此。整個齊杭府的最紅的角兒數的是柳望蘭,操琴師則以柳望南爲首,柳家班一時間在齊杭府獨領風騷。 
       
      蘇家是齊杭的名門望族,地位顯赫。街道旁的一些油磨坊、綢緞莊、藥店有半數都是蘇家財産。蘇家的紅白事,柳家班都會派人前往,爲表示敬意,大部分都是指派望蘭和望南兩人前去,他們逐漸和蘇家人熟悉起來。 
       
      蘇家少奶奶真真是蘇老爺的養女,自小在蘇家長大。蘇老爺娶得兩房妻妾,都不曾生育,自抱得真真後不久,太太便有了身孕,生了蘇伯清,心�大慰,真真蘭心蕙質、清雅聰慧,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聲名遠播,蘇老爺愛若掌上明珠,最後終於自作主張爲兒子養女完婚,夫婦二人琴瑟合璧,羨煞旁人。 
       
      除了胡琴,柳望南對身邊的事情很少關心,跟人不遠不近,只不過處於豆蔻年華的他在心中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欲望,胡琴荒涼的音質�竟然會摻入一絲溫柔纏綿,他會在不知不覺中放下手中的弓子,只爲看到或者想到那個叫做柳望蘭的女孩。班子�沒有演出的時候,他會陪著她在場上邊走身段,邊琢磨唱、念的技巧。兩人一起唱堂會的機會很多,來回的路上兩個人會尷尬地互相瞧一眼,飛快地移開,嘴�會有一種甜滋滋的味道。 
  • 蘇家花園後繞著一條小河,逶迤著流向城外匯入大河。柳望蘭看著河水默然,像是下了決心,“望南,你不想家嗎?” 
       
      柳望南詫然,“很想,不過……” 
       
      柳望蘭拉著他的衣袖,“咱們走吧,你帶著我一起離開。” 
       
      他看著她,“爲什麽?你怎麽了?” 
       
      柳望蘭不再說話,獨自向前走,等他追上的時候,終於又站住了,“你家�有生意,何必在這�低聲下氣?我們一起離開,行嗎?” 
       
      他遲疑了片刻,“我喜歡胡琴,我……” 
       
      柳望蘭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那條寬闊的大河,平緩地向城外湧去,遇到暗物阻擋的時候,濺起了一團團水花,盤旋片刻,隨即仍跟著河水向外奔流。 
       
      臘月�躲藏在厚棉袍�的身體茫然失措,嘴�噴吐著白煙,在清冷的日光�宛若仙境,柳望南被柳大年招呼著進了屋子,師父鐵青著臉,他把手放在在爐火上。 
       
      柳大年靠近炕沿,“蘇府過來提親了,蘇少爺要納望蘭作妾。” 
       
      柳望南只覺得心臟一陣劇痛,然後就酸麻麻辨不出滋味,嘴�咕嚕著不知說些什麽,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望蘭不會同意的。 
       
      柳大年憐惜地望著他,搖了搖頭,“她已經同意了。” 
       
      望蘭要嫁給蘇伯清?河水似乎奪去了他手中的那根稻草,身體霎那間一陣冰涼,心�開始迷迷糊糊 
     同城的馬家班力邀柳望南去外面獻藝,他二話不說一口應允,十幾天後一身疲憊一臉沮喪地返回齊杭府,正巧趕上那個令人悲痛欲絕的時刻,柳望蘭失蹤了三天的屍體在河的下游被村民發現,微微有些發脹。 
       
      柳望蘭死了。 
       
      那天的風很大,吹得樹上光禿禿的枝杈嘩啦啦作響,爲她換衣服的戲班子姐妹一個個哭得淚人似的,柳望南傻子一樣站著,看著一群人跑前跑後,時而迷糊時而清醒,耳邊仿佛有些不詳地議論,那種情緒惶惶然傳給了他。 
       
      柳望蘭的左腿上有一個殷紅的印記,深深地凸起,由於浸泡的原因,隆起部位幾乎連在一起,是他們非常熟悉的形狀和花紋,他們拿下望蘭脖子上依然挂著的長命鎖,兩下對照著,清晰地讀出上面的“範”字,那個印記赫然便是鎖上的紋路。 
       
      柳望蘭中了“符咒”?環屍而繞的的人群霎時間散了個乾乾淨淨,柳望南走過去,望著那張有些陌生的面龐,左腿上的印痕刀子般刺進了雙目,他撿起地上掉落的長命鎖,不甘心地凝視著,爲什麽這樣?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留下了第一行淚。 
       
      蘇老爺病逝後,蘇伯清接管了蘇家産業,唱堂會的多是一些新來的班子,少了柳望蘭的柳家班幾乎不再被邀請,日漸凋零,慢慢地失去了勢頭,只有柳望南高強的技藝仍然牢牢佔據著琴師第一高手的位置,他佝僂著身軀,時不時咳嗽一兩聲,二十多歲的人竟然一下子像是老去了十幾歲。 
       
      柳望南時常哼唱一些悲悲切切的曲調,《菩薩蠻》、《雨霖鈴》、《鳳棲梧》,凡有人煙飲水處,都在傳唱柳望南的曲子。思念的蠟燭,噬食了他全部的光陰。 
       
      蘇伯清生了個兒子,爲兒子做滿月、過百天,都請人唱了堂會,聲勢浩大。小少爺過周歲的時候,柳望南爲馬家班的大牌操琴,來到了蘇家。小少爺跌跌撞撞地邁著步子,一群人跟在後面獻媚,蘇夫人真真在不遠處看
  • 柳望南冰冷地臉上忽地泛起了青紫,他沖進人群,一把奪過小少爺手中的物件,雙手顫抖著,“這是從哪里來的?”小少爺尚不平衡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幾個家丁推開他,抱起小少爺,“哦哦”地哄著,他舉著那塊長命鎖“這是從哪里來的?” 
       
      真真臉色鐵青,幾步走過來,“這是我的。你瘋了?” 
       
      柳望南愣住了,從貼身口袋�摸出那把長命鎖,豔陽下,兩塊長命鎖一模一樣,形狀、邊緣的紋路,包括上面印著的那個篆體的“範”字。從相同的角度發射出相同的反光,說不出的詭異,真真的臉色變了。 
       
      她不相信似地拿過長命鎖,連連追問,“這是誰的?這是誰的?” 
       
      柳望南空洞的眼睛盯著她,“是望蘭的。” 
       
      真真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昏倒在人群中。 
    真真蘇醒過來,周圍的人早已識趣地散去,映入眼簾的只剩下蘇伯清和背身而立的柳望南,兩個男人聽到喘息聲圍過來,眼睛�都流露出警惕和冰冷的目光,她明白大勢已去,不禁垂淚自憐。 
       
      柳望南舉著長命鎖,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你殺了她?” 
       
      真真把臉扭向另一側,蘇伯清寒氣森森,“是嗎?” 
       
      她把頭埋進胸前,“是的,是的,我殺了她。”像是豁出去了,她聲音發出撕裂般地聲響,“她搶了我的伯清,她該死。” 
       
      兩個男人無語,蘇伯清垂下頭,柳望南半是憐憫半是厭惡地瞥著她,“你竟然下了符咒?” 
       
      真真瘋狂地大笑著,“我詛咒,我咒她永墮地獄萬世不得超生,她永遠不能投胎做人了。” 
       
      柳望南臉色一青,像是要撲過去,終於忍住了,“你怎麽會有這個長命鎖?” 
       
      真真嗚咽著,不再言語。範家又一次降生一對雙胞女兒後,鬱鬱不樂,恰逢蘇伯清的父親因爲良久未有子嗣,異常煩悶,經范南鎮一舊識介紹,要走了一女,臨行前,範母將一對相同的長命鎖挂于一雙女兒的胸前,痛哭不已,蘇老爺早在幼時就對他們夫妻講過這些。 
       
      柳望南悲哀地看著長命鎖,花園�的潮濕空氣似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你殺了你的同胞姐妹。” 
       
      真真忽然想起了什麽,她抓住蘇伯清的衣袖,“爲了你我什麽都不怕。你不會抛下我?對不對?”她看到丈夫似乎怕冷一樣躲閃的目光,心�湧起一陣絕望,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誰都不敢指望。 
      柳望蘭死的蹊蹺,每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猜測著,蘇伯清處在旋渦的中心,幾乎立即就猜測到了什麽,也許他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能清楚地丈量出似乎故發生後兩人之間增加的距離,也看到他虛僞地沒事人似的,這個寡情的男人。她淒厲地笑著,他既然能夠漠視柳望蘭的死亡,就能漠視她的死亡。 
       
      她像是瀕死的人注入了興奮劑,臉上泛起奇異的紅暈,轉向柳望南,“你想不想救她?消除她的符咒?” 
       
      柳望南撲過去搖晃著她的手,“想,我應該怎麽做?哪怕……”他頓了頓,“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真真回首看看遠遠站立著的丈夫,然後注視著柳望南,第一次露出豔羨的神情,“望蘭比我幸福。” 
  • 這個地區民間悄悄流行著“符咒”,下咒的人通過某一器物對某人施咒。被施咒者若想得到解脫,必須通過一定的途徑,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尊崇自然的真諦,留下了化解這類異能的方式。柳望蘭的“符咒”附於長命鎖,根源卻因愛情而起。真真看著他,“道書上說,這類‘符咒’若要解脫,必須有一個愛他的人捨棄生死,陪伴她,直到遇到另一個擁有覆蓋“符咒”能力的人出現,才能助她解脫。” 
       
      她示意柳望南俯耳,在他耳邊小心叮囑些什麽,直到他點點頭,才長呼一口氣,“望蘭是我的姐妹,我……對不起她。” 
       
      淅瀝瀝的小雨碎碎地落了下來,像是情人的眼淚,柳望南孤零零的背影逶逶迤迤地消失在花園深處,真真眼睛�露出一抹狡黠,嘴角上挑,冷酷地笑了。 
       
      齊杭府沒有人能忘掉那個春天,滿樹的梨花挂滿了枝頭,微風吹過簌簌地下落,端莊賢良的蘇家少奶奶真真暴病而亡,兩天後,最負盛名的天下第一琴師柳家班的柳望南無疾而終,衆人有了飯餘飯後的調料,天忌英才,誰都這麽說。 
       
      柳望南幾乎立刻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了柳望蘭,這�依然擁擠,來來往往,走了又來了,來了又走了,只有他和她,相依爲伴,兩個人,不,兩個鬼,似乎應該是三個鬼,他們模模糊糊見過真真,似乎也在徘徊逗留,卻因爲內疚與他們避而不見,他們顧不上她,只是等待,漫長而無奈地等待。 
    “我們一起尋找了六百六十六年,在一起度過了六百六十六年,這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然後有一天,我見到你,一切都結束了。”柳望南目不轉睛地望著九九,“你就是那個能夠解除‘符咒’的人。” 
       
      九九很顯然嚇了一跳,“我,你開什麽玩笑?我差點養不活自己,可沒那個功能。” 
       
      他看著她的腿,光滑的似一匹緞子,泛著微微地健康光澤,他忍不住伸手觸摸,“你出生的時候,這個地方有一塊胎記,淡淡地粉紅,位置形狀和望蘭那塊‘符咒’近似,只是稍微小一點點,只有這塊胎記能夠解除‘符咒’。” 
       
      真真的耳語若隱若現,只有深愛著中了‘符咒’的人,並甘心爲愛情捨棄生死的人才能看到,他看著她浮動的睫毛,“我深愛著她,只有我知道這個秘密,我找了六百六十六年,我知道你就是那個人。” 
       
      像是不忍回憶,柳望南記起了六百六十六年來他和望蘭之間的第一次爭執,他幾乎是可憐巴巴地請求她不要投胎,難道他們在一起還不夠嗎?柳望蘭壓抑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咆哮了,“我不想呆在這�,這種暗無天日的單調我受夠了。”她追問他,“你找到那個人了,對不對?”他點點頭,於是她用尖銳的聲調嘲笑他,說他自私,沒有前途,象……象上輩子那樣。 
       
      陰冷至極的冰塊刹那間擊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部位,他空空蕩蕩的胸中竟然一陣劇痛,他在她心中始終只是這樣一個人,也許她根本不曾真正地讀懂過他? 
       
      柳望南看到眼前升起了團團濃霧,他知道時刻到了,若是不作決定,望蘭就永遠失去了投胎的機會,她是如此地渴望。他立起身,對她笑了笑,然後面目漸漸模糊,身形逐漸幻化而去,遠遠地傳來不甚清晰的聲音,“你見到我,就能找到她,我會幫你守護著那個女孩,直到你帶走她。” 
       
      柳望南望著九九,“我必須在胎記出現的時候返回人間,從此後她能看到我,看到你,我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 你出生的時候,我就站在你的小床邊,然後你長大,呀呀學語,搖搖擺擺走路,粉嘟嘟的臉。” 
       
      她忽然跳了起來,“你都能看到,我……那個啥的時候……”她扭捏著不肯說下去。 
       
      這天晚上,柳望南第一次笑了起來,白白的牙齒柔和得象塊玉,“也不一定,我一般在夜�或者陰沈沈灰濛濛的白天才能出現,很多時候我轉身走開,去做別的事,比如到醫院轉轉。” 
       
      終於有一天,他知道望蘭來了,他看不到她,卻能觸到環繞她身邊的空氣,甚至能看到她貪婪地注視著那塊粉紅色的母獸般的神情,是的,粉紅長大了,和長命鎖的大小不差分毫,他目睹了那個小旅店�的災難,她幾乎沒有停留立刻取走了那塊柔軟的皮膚,連同九九的美貌和靈性。 
       
      九九想起了五歲時蹊蹺的火災,她左腿上遺失的皮膚,她的潔白、乖巧和幸運全被一把大火燒沒了。望著黑漆漆的夜,她條件反射似地嘟囔了一句,“真他媽的。”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望蘭。她投生後我認不出她,而她消失了前世的記憶,根本不記得我這個人,和所有陌生人一樣,我們必須在茫茫人海中相互尋找。”柳望南象夢囈一般自語。 
       
      九九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傻不傻?也許你永遠見不到她了,你孤零零尋找一輩子?我敢打賭你什麽也找不到。” 
       
      “是的,我永遠見不到她了。”他垂下頭,“三個多月前,我見到了曾經屬於她的那塊皮,其實應該是你的。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已經死了。” 
    柳望南竟然又一次見到了那塊皮膚,這意味著使用這塊皮膚的主人已經離開了人世,她死了以後,那塊皮會從她身體上自動脫落。投生後的望蘭又一次遭遇了不測?在青春如花之時再一次香消玉隕? 
       
      他陷入了空前的迷惘之中,他無法推測發生過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自從離開望蘭那一天,他已經無法重返原來的那個世界,而現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麽使他留戀,他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動力。可悲的是,長期遊走於陰陽兩屆的邊緣,他既不能像鬼那樣飄搖自如,又不能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去選擇死亡。 
       
      也許首先要做的是把這塊皮膚還給她原有的主人,把掠奪的美貌和聰穎還給她。該還的已經還了,不該還的也還了,他竟然把“符咒”給了九九,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符咒”隨著望蘭的投生已經消除,“符咒”出現輪回的可能性也許只有一種可能,投生後的望蘭又一次遭遇了什麽,類似的場景啟動了隱藏於內心深處的詛咒,爲什麽會這樣? 
       
      只有望蘭離開這個世界,那塊皮膚才能與她分離,所以望蘭死了,但只有望蘭活著才有可能再一次出現“符咒”,難道望蘭竟然還活著?柳望南根本無法理解這種事情,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有的事情亂得像一團麻。 
       
      “你對我的安危負有道義上的責任,所以你必須保證我的安全。”九九的思維就象她美妙的五官一樣立體清晰,她懂得自己需要什麽。 
       
  • 柳望南沈沈地望著她,“你放心,我會在你身邊,直到你脫離險境。” 
       
      “全方位24小時,無論白天和黑夜,都能保障有力?”她嘿嘿地笑著。 
       
      柳望南遲疑了一下,“白天……好的,但是你不一定能看不到我,晚上沒問題。” 
       
      她吹氣如蘭,媚眼如絲,“客廳和廚房隨意走動,衛生間不能進。” 
       
      他慘白的臉竟然微微紅了一下,老老實實回答,“知道了。” 
       
      九九忽然笑了起來,“柳望南,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柳望南苦惱地思索,  “我不知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搔弄著頭髮,“他媽的。” 
       
      電話送來了好消息,她的節目被選定即將參加出國演出,近期要進行連排,她肩負著爲劇團爭光的重任。雖然千思萬想,但消息真正來臨的時候,九九仍然止不住激動萬分。她打開號碼薄,開始撥打電話,親朋好友熟悉的全都打了一遍,看到馬傅年的名字,她愉快地按下了號碼。 
       
      馬傅年立即向她表示祝賀,然後委婉地示意,要她謝謝王總,王總出了不少力。這個結果不是自己的實力?而是因爲王仲愷的努力?九九覺得自己嘴角的笑紋似乎被凍結了,尷尬得酸楚。 
       
      酒吧�似乎從來沒有這麽嘈雜,空氣愈來愈污濁,似乎有窒息的感覺,她走下小舞臺,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朝著王仲愷的臺子走了過去。 
       
      “謝謝你了,王總。”說話的時候她似乎咬著腮幫子的內壁,含糊而快捷。 
       
      王仲愷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舉手之勞而已。” 
       
      九九知道越是輕鬆的回答也許越難辦,中間不知道隱含著多少人情,這個結果既合理又不合理,誰能真正看得清呢?她只是喝著杯子�的啤酒,任思緒無邊無沿兒地漫遊。 
       
      客人漸漸散去的時候,他們走出酒吧,夏末的燥熱已悄然隱退,霓虹的燈影打在車子上,變幻出另一般瑰麗。王仲愷坐進車子,爲她打開車門,“叫我仲愷!”車子平穩地向城外駛去,九九的心異樣地跳起來了,這是什麽意思? 

    在飽滿的秋季�,就算濕漉漉的空氣�和火辣辣的馬路沿兒也浸透著愛情的味道,相互牽拉的手臂和躲也躲不開的嘴唇是城市的主旋律。九九心中的渴望似乎隨時準備掙脫肌膚的束縛,竄跳出來,她幾乎無法忍受孤單和寂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向往愛情。 
       
      車�遊蕩著一種曖昧,令人沈迷又惶恐,九九不安地注視著窗外,已經不再是熟悉的建築,她幾次坐直身子想要張嘴,卻還是頹然坐下,順其自然吧。 
       
      車子開進一個小區,�面大片的草地和寬闊的樓間距昭示著價格的不緋,她好奇卻又茫然地四處打量,這也許就是她一輩子夢想中的家園。王仲愷掏出鑰匙打開一套房子的門,到了這會兒,九九反倒豁出去了,坦坦蕩蕩地踏進了去。 
       
      這是一套一百五十平方左右的房子,家居用品一應俱全,她一陣忐忑,直到看見梳�檯上放置的小照片,才明白過來,這是江可慧的房子,一定是王仲愷上次提到的專門購置的那套房子。她坐在梳�檯前,鏡子�那張臉幾乎和照片毫無二致,她聽見身後傳來“咕咚”一聲沈悶的聲音,一把椅子莫名其妙摔倒在地毯上,王仲愷嚇了一跳,“怎麽回事?” 
       
      九九對著鏡子,清晰地知曉了什麽,“大概是我不小心震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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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撫摸著梳�檯上的梳子,細細地齒子,她輕輕地拉動,上面纏繞著的長長的頭髮脫落下來,立即恢復了原來的捲曲,這是兩根黑黑的長髮,她拉過發稍,比自己的更爲柔黑,卻沒有自己的光亮,心�止不住一陣得意,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又一次拉過自己的頭髮,撇過彎曲的部位,她的頭髮順直光滑,而手�的發絲卻有微微地彎曲。 
       
      她轉過身,“這是可慧的頭髮吧?” 
       
      王仲愷點點頭,眼�一陣傷感,“可慧頭髮天生捲曲,一直燙波浪,跟她的性情和面容是絕佳搭配。” 
       
      九九又一次端詳著照片,可慧的嘴角堆滿了熱烈和執著,甚至還有還有一絲冷冷地酷,“她比我更年輕漂亮。” 
       
      王仲愷凝視著她,“是的,但你比她更圓潤成熟。” 
       
      她明白對方在恭維,卻仍然止不住笑嫣如花。“她會回來的,你……”,卻不知道怎麽說下去,該勸對方收還是放? 
       
      王仲愷搖搖頭,“不會回來的,已經四個月了,我瞭解她,她是一個非常絕對的人,”像是陷入了沈思,“很少見的絕對。”他看了看九九,自嘲著說,“你們很象。” 
       
      她環顧著四周,“你愛安安嗎?” 
       
      他毫不遲疑地回答,“愛,非常愛,我無法想象離開她的生活。” 
       
      九九瞠目半晌,忽然笨嘴拙舌,不知說什麽好,“安安知道這件事嗎?” 
       
      王仲愷搖搖頭,“我說過我無法確定,但是,自從可慧離開,她再也沒有動過畫筆,前一段時間辭去了學校的工作。” 
       
      “那就是說,她有可能發現了,對嗎?”九九追問。 
       
      王仲愷點點頭,“可能,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她真正交談過了了。”他神色內疚,“我幫她安排了這次畫展,希望她能高興起來。” 
       
      九九靜立不語,曾經熟悉的麻酥酥的感覺順著左腿到達腰部,然後襲擊了她的心臟,她裝作若無其事把梳子掃下梳�檯,蹲下去,果然不出所料,那塊殷紅的“符咒”又一次出現了,似乎想要滲出血來,又要發生什麽事了嗎?她驚慌失措,匆匆忙忙回到車上。 
       
      王仲愷把車停在她的樓前,像是想起了什麽,  “喜歡那套房子嗎?給!”他把鑰匙遞給了九九,“你搬過去吧,這�太小了。”望著她緊張僵硬的臉,歎了口氣,“你怕什麽?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 他的嘴唇蜻蜓點水般在九九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消失在夜幕�。 
    她把身體跌在沙發�,惶恐無主,忽然間氣急敗壞地大喝,“柳望南,你出來。” 
       
      柳望南的眩暈似乎並不比九九輕多少,根本沒有進入狀態,兩個人迷迷糊糊看著對方,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間同時開口,一個說,“符咒……”,一個說,“照片……”,於是同時閉了嘴。 
       
      柳望南在腦海�回憶著什麽,“那張照片不是你?叫可慧?”見對方點頭,眼神似乎穿越了遙遠的時空隧道,回到了過去,“如果我沒弄錯,她就是望蘭。” 
       
      九九腦子�亂糟糟的繩索似乎慢慢地理順了,她們之間驚人地相似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她們曾經擁有過一塊共同的皮膚,她半是惋惜半是釋然,“她失蹤四個月了。” 
       
      柳望南望著窗外,沈默了很久,“她決不是失蹤,她一定是死了。” 
       
      他回過身,仔細觀察著那塊依然殷紅的“符咒”,不解地皺著眉頭,似乎怎麽想也不明白,“但是,如果望蘭已經死了,又怎麽可能出現‘符咒’?她還活著?” 
       
      九九的腦海�忽然起了波瀾,她想起了青春時期的俄羅斯方塊,橫七豎八凸凹不平的形狀在拇指的操縱下一層層壘了起來,堅實不漏痕迹,壘平的方塊不斷地消融,然後她遭遇了一塊異型,橫排豎排都無法融入,於是九十度翻轉,下降的過程中,她終於跨入成功地等待階段,她想起了真真,而後想起了安安。 
       
      柳望蘭和真真,江可慧和安安,兩世情仇,上演著近似的情怨。 
       
      真真對柳望蘭施了“符咒”,大概由於雙胞胎相互糾纏不清的原因,把自己也繞進萬劫不復的境地,深知蘇伯清的薄情,無奈之際,只能寄希望于柳望南,告知其消除“符咒”的辦法,六百六十六年間,真真和望蘭、望南散居一地,在後來的那一刻,得到了九九的皮膚,和柳望蘭同時消除“符咒”投胎做人,一個叫做江可慧,一個叫做安安。 
       
      現在首先要做的也許只有一件事,江可慧和安安到底是不是雙胞胎?九九撥了電話,王仲愷剛剛進了家門,他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你怎麽知道?是的,是雙胞胎,安安是抱養的,岳父岳母一輩子沒有生養。” 
       
      九九挂斷電話,江可慧失蹤了四個月,也就是說安安在四個月前殺了她。”她凝視著腿上的“符咒”,陷入了回憶。“符咒”第一次出現,是在王仲愷送自己回家的時候發生的,似乎每次和王仲愷稍顯纏綿,近距離接觸,“符咒”都會適時出現,象滴著鮮血凝聚著怨恨的眼睛。安安一定是誤會了,她忌恨她,她能殺了江可慧,就能殺了自己,九九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 她看著柳望南,“她會殺了我。” 
       
      他虛弱卻是肯定地說,“不會,除非我死。” 
       
      九九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你本來就死了。”她長呼一口氣,“順其自然吧。” 
       
      她把那套鑰匙放進手心�把玩,柳望南試探著,“你會搬過去嗎?” 
      九九笑得花枝亂顫,“我敢嗎?我還要命呢。”隨即搖晃著鑰匙,“你知道這是什麽?這是‘魚餌’,等著我咬鈎呢。” 
       
      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王仲愷也許真的愛上了自己?她自顧自地說,“柳望南,依我目前的狀況,那套房子不吃不喝也要奮鬥二十年啊。”她遺憾地歎息了很久,終於呼呼嚕嚕大睡起來。 



    九九像是孤身陷入敵陣,被一群人追殺,終於在大汗淋漓中醒來,柳望南的臉正對著她的面龐,聲音嘶啞著焦急地呼喚,有一種奇異地不熟悉的明亮照在她的身體上,她大吃一驚,“幾點了?” 
       
      柳望南的神情緩了下來,明顯地松了口氣,“一點了。” 
       
      九九莫名其妙,“下午?怎麽回事?給我倒杯水。” 
       
      他沒有去飲水機接水,而是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喝這個吧,那個水……” 
       
      九九恍然大悟,“你是說,你懷疑……”她破口大駡,“他媽的,找上門來了。” 
       
      淅瀝瀝的小雨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她跑過時代廣場,博物館側門畫展的的橫幅已經摘下,推開展廳大門,工作人員正在打包,零零落落堆了一地,那套題爲《盛裝》的作品已經收起來,畫展結束了。 
       
      她坐在黑暗�,果然,不一會兒,進來兩個人,一下子愣住了,王仲愷急忙把她拉到一邊,“你怎麽在這�?”眼角卻始終掃著另一個女人,九九推開他,朝那個女人伸出手,“你好,安安。” 
       
      女人靜靜地立著,發際處微微濕了一些雨水,依然紋絲不亂攏在腦後,清麗斯文,她笑了笑,“你好,九九。” 
       
      九九理解地笑了笑,“我的確是九九,你不認爲我是江可慧?” 
       
      安安的臉色變了,臉上青氣隱現,“你是仲愷的朋友。” 
       
      王仲愷神色忸怩,不自然地望著門外,“走吧,要鎖門了。” 
       
      博物館外,小雨像不曾來過那樣悄然消失了,陽光照在身上,溫熱著,卻不再火辣。安安神色漸漸舒展冷靜下來,她看了看低頭走路的兩個人,招呼著丈夫,“仲愷,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王仲愷不自然地嗯嗯著,卻沒有合適的言語,安安停下來,“不如請你的朋友去我們家坐坐,方便,還可以游泳,九九,你喜歡游泳嗎?” 
  • 九九搖搖頭,“旱鴨子。”心�卻撥打著小算盤,這算哪一招?她不禁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害我?水來土擋,兵來將擋。她擡起頭,迎著安安的目光,“好的。”忽然間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啊”地一聲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掩飾地看了看別處。一路上,九九始終都在若有所思,到達王仲愷的家�,所有的客套話說完,安安支開王仲愷,邀請九九到湖邊走一走。 
       
      湖風微微地拂過面頰,泛起細細的波紋,天氣漸漸涼爽,下午的湖邊空無一人。她們隔著一段距離,前前後後地走著,空氣凝重地像是浸滿湖水的海綿。 
       
      在湖灣的轉角處,安安停了下來,九九看到自己的胳膊上竟然泛起了細細地雞皮疙瘩,心中的恐懼似乎正以各種途徑散發著。女人的聲音充滿了仇恨,“你都知道了?是的,我殺了她,她該死,她搶了我的仲愷。” 
       
      九九憐憫地望著她,“你瘋了。” 
       
      女人一步步逼過來,“誰也別想從我手�把他奪走,九九,你也別想。”她咬著牙,目光兇殘像一隻雌豹,“你也該死。” 
       
      她從高處地岩石上踏過來,身段靈活,一改看到的日常端莊沈穩,她伸出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九九雖然早有準備,卻依然驚慌失措,她不熟悉地形,後退一步就要跌進水�,慌亂中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襟,在“嘶啦”聲後,她觸到了那只若有若無牽拉的手臂,卻終於跌進了湖水�。 
       
      女人殘忍地笑了,嘴角的冷酷在湖邊溢開。忽然間她驚恐地大叫一聲,“誰?”四處躲閃,終於漸漸地退向湖邊,而後像斷木一樣被扔進湖水�。 

    王仲愷來到湖邊的時候,遠遠地望見一個女人以一種非常古怪的姿勢上了岸,濕淋淋地躺在湖邊的岩石上喘氣,他沖過去,又一次瞠目結舌,站在那�一動不動,水�還有一個女人,似乎被誰拖了很遠,竟然用一種他非常熟悉的標準蛙泳遊到岸邊,爬上了岸。 
       
      兩個女人見他過來,都掙扎著直起上身,而後對恃著,狠狠地望著對方,都不肯說話。陽光斜斜地射在她們身上,她們面龐近似地近乎詭異,漸漸地,頭髮上的水分蒸發了,王仲愷看了一個又看了一個,半天沒有說出話。 
       
      一個女人水洗後的頭髮筆直而順滑地披在肩上,他不確定地說“九九?”旁邊的那個女人,額頭上捲曲了幾綹貼在臉頰,“安安?”,他無法肯定的原因是因爲從她們的服裝來看,結果恰好相反。 
       
      九九終於沈不住氣,“你是江可慧,你的頭髮自然捲曲,就算你燙成直發,雨淋或者濕水的時候還是無法掩蓋發根處的彎曲。” 
       
      女人赫赫冷笑著,不再接話。 
       
      王仲愷的聲音恐懼而驚慌,“怎麽回事?到底怎麽了?”他用一種夢魘�的眼光看著那幾綹捲髮,怕冷似地問到,“你到底是誰?你怎麽會游泳?” 
       
      女人哈哈笑了起來,喉嚨�殘存的湖水引得她大聲咳嗽起來,身體抽成了一團,她絕望地尖叫,“是我,我是江可慧。” 
       
      王仲愷不相信地抓著她,“你胡說。”他呻吟著,“安安呢?” 
       
      江可慧滿臉通紅,竟然有一種莫名地興奮,“她死了,你永遠找不到她了。” 
       
      作爲一個敏感的女性,在兩人同居後不久,安安就知曉了一切,她隱忍了很久,沒有絲毫作用,兩人越發纏綿,於是終於在四個月前找到了她,可慧血紅著眼睛,“安安握著刀子,她要殺了我。” 
  • 她“哈哈哈哈……”放聲大笑,聲音尖銳地像夜梟,“安安養尊處優,怎麽鬥得過我?” 
       
      九九憐憫地望著她,“你殺了你的姐妹,你們是雙胞胎,一母所生。” 
       
      可慧淒厲地喊了聲,“不,我不相信。”一切的巧合卻不由得她不信,她的眼睛瘋狂地掠過湖水,“活該!我恨她,她奪走了我的一切……”終於把目光定在王仲愷身上,“都是你,你這混蛋!” 
       
      她殺了安安,變成了王夫人安安,卻似乎距離王仲愷更遠了。王仲愷或許的確很愛安安,但在假想中的可慧失蹤後,幾乎每晚都在外面遊蕩尋找,徹夜不歸,後來又把目光投向了九九,她詛咒她怨恨,她不惜一切代價,車禍、殺手、甚至投毒…… 
       
      可慧的額頭印著夕陽的殘紅,像邪惡岣嶁的巫婆一樣絮絮叨叨,王仲愷萎縮在那�渾渾噩噩。 
       
      情怨、情怨,雙胞胎姐妹在不同的年代演繹了近似的故事,打成了平手,九九走了很遠,淒厲的聲音仍然斷斷續續送入耳中…… 
       
      “你有老婆了就不該招惹我……。” 
       
      “接吻……做愛……你竟然喊安安……” 
       
      “你這畜生……我殺了她。” 
       
      “我愛你,我要你永遠屬於我!” 
       
      …… 
     城市大小報紙的頭版刊登了同一條新聞,本市十大傑出青年評選揭曉,王仲愷的照片溫文爾雅,赫然在目。在報紙的中縫不起眼的地方,刊登了一條訃告,安安於xxxx年9月12日死於心臟病突發,享年22歲,望生前友好前去吊唁。落款爲夫王仲愷。 
       
      九九合上報紙,瞟著一邊沈思的柳望南,“她還是選擇了死亡,你去嗎?” 
       
      他搖搖頭,“不。” 
       
      她貼近他,軀體觸到一股寒氣,“什麽時候教我游泳,免得回回承你情。” 
       
      柳望南躲閃著,“別過來,會影響身體,折壽的。” 
       
      九九繼續往他身上貼,“我不怕。”她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把雙臂攀上他的脖子,“你愛了她三世,追了她六百多年,現在呢。” 
       
      柳望南掰著她的手,卻怎麽也拿不掉,“我也許糊塗了六百多年,她始終都沒有真正愛過我。”說完臉色一片慘然,默默不語。 
       
      九九眼望著他,“你會走嗎?到另一個世界?” 
       
      他苦惱地搖著頭,“我無法返回那�了。” 
       
      她眼睛亮閃閃地,熱烈執著,“你害我了半輩子,要學會贖罪。” 
       
      柳望南又一次去拽她的手,“我會的,我已經陪了你二十八年。” 
       
      九九毫不放棄,“你怎樣才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 
  • 柳望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真真一直沒有說,我根本也沒想問。”  他停了一會兒,“我身上陰氣過重,不能離你太近,怕對你不好。” 
       
      九九更加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把身體吊在他的胸前,用不算大卻是清晰無比地聲音說,“我不怕。” 
       
      柳望南幾乎是羞澀地望著她,兩隻眸子清亮純真,眼含著喜悅,他終於低下頭,把自己冰冷而僵硬的嘴唇貼在那張柔軟而溫暖的嘴唇上,於是,一陣陣熱浪包圍了他們。 
       
      九九的雙唇似乎一晚上沒有停止過吮吸,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嘴唇仍牢牢地粘貼在另一張嘴唇�,忽然,她一下子坐了起來,不相信似地又一次把嘴唇湊過去,原來那個冰涼的唇竟然火熱而滾燙,原來的陰冷無影無蹤,她興高采烈,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一次次地嘗試。她用嘴唇撫遍了他的每一寸肌膚,溫暖而纏綿,他也一樣,從初始的小心翼翼到熱烈投入,她喃喃自語“你變了。” 
       
      柳望南凝視著她,情意綿綿,“是的,我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看了看表,急急忙忙跳下床,連排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若遲到早退,劇團通知的時候順便威脅她會重新考慮人選,她簡單地刷牙,洗臉、穿衣,然後開門,又返回來對愣在那�的柳望南吼了起來,“快去把二胡給我拿過來,你傻站幹什麽?他媽的。” 
       
      九九跑下樓梯,聽到身後傳來了柳望南踢踢踏踏的跑步聲,她把手中的那串握了很久的鑰匙遠遠地扔到了人行道的地磚上,聽到了隱約清脆的響聲,抹了一下眼角的淚珠,一塵不染的臉上無法阻擋地綻放著二十八年來最美麗的笑容。 
       
       
       
       
        完 
  • 有耐心看完的~
    小包子鼓鼓掌~~
  • 你一邊貼我一邊看

    給我鼓掌吧^^
  • 哈~我也看完了~還不賴.

  • .......

    我看完了^^"...但中間有亂碼的就跳過了!!

    Give  me  five~~~~
  • 我也看完了

    不過亂碼好多啊~~~~

    中間有些地方看不懂...

    不過結局還不錯啦^^"
  • 我也很認真的看完了....
    我不怕...
  • 醒也無聊
    醒也無聊
    好累喔.看完了.還不錯
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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